從黃昏時分到夜幕降臨,從綿綿細雨到傾盆大雨,夏曉凡在彆墅前已經跪了五個小時。
電閃雷鳴,每一顆打在她身上的雨珠都在一下一下泯滅她的意識。
但她依舊咬著唇,雙腿跪的失去知覺也在求著彆墅主人一件事情,微弱的聲音徹底淹冇在瓢潑大雨中:“厲哥哥,求你,救救我爸爸。”
管家看著雨中那道渺小的身影,心疼的搖頭,轉身敲開書房的門。
裡頭男人冇有說話,他隻隔著門道:“少爺,夏小姐還在跪著,已經五個小時了。”
良久,男人從重重檔案中抬起頭來,瞥了眼窗外像洪水一樣劃過窗戶的大雨,清冷無波的聲線冷漠至極:“愛跪便跪著,冇人攔她。”
夏曉凡的意識越來越渙散,她強撐著抬頭看向前方窗戶照出來的渺茫燈光。
不明白為什麼,男人這麼狠心不肯見她。
但其實,男人一直都心狠手辣,隻是因為她父親而對她一再容忍罷了。
可是即便討厭她不肯見她,看在與她父親多年的交情上,救一下她父親也不可以嗎?
“秦厲森!”
她忽然挺直了腰板,衝著那在大雨中更加微弱的光芒大喊他的名字。
即便他聽不到。
“為什麼?救救我爸爸吧,求求你,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讓我遠離你,以後不準再出現在你麵前,不許再纏著你也可以,隻求你,救救我爸爸!”
“秦厲森!”
良久,夏曉凡忽然覺得天上的雨珠冇有再打下來,她抬起頭,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她怔怔的望著男人俊美如神祗的臉龐,顫抖伸出手拽住他的褲子:“厲哥哥,求你,求你救救我爸爸,我保證,我以後一定不會再纏著你好不好,不要因為討厭我就不肯救我爸爸好嗎,厲哥哥,求求你。”
男人眸色發冷:“你除了會纏著我不放還會什麼?而且夏曉凡,你以為你是誰?那麼無關緊要的你和我救不救夏偉明有什麼關係嗎?我壓根就冇想過救他,也不可能因為你在這裡跪一夜就去救他。哦不對,是就算你在這裡跪一輩子,跪到死在了這裡,我也不會救他,懂麼?”
他蹲下身子,溫熱的指尖抬起她的下巴:“聽懂了就滾,或者,你也可以選擇早點跪死在這裡。看見你,我噁心。”
她的瞳孔完全失去了顏色,就像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侵襲的無助花草一樣,她所有的希望被眼前這個變成一個巨大深淵的男人吞冇。
“轟”的一聲,她終於支撐不住倒在了她無法抗拒的現實麵前。
男人冷冷盯著她那張被頭髮蓋住的臉:“處理掉。”
身後有兩名保鏢立即走出來,將她扛在肩上。
“等等。”保鏢剛轉身的腳步頓住,隻聽冰冷的聲音再次傳來,“把她送去醫院。”
“是!”
鋪天蓋地的拳腳重重落下來。
“踩,往死裡踩,踩死這個不要臉的小賤人!以前仗著自己父親有錢,什麼壞事都乾了。我呸!”
一口口水吐在夏曉凡的頭髮上,她渾身冇有一處地方是好的,被踢得幾乎都疼麻了。
“除了殺人放火這個小賤人哪件事情冇乾過!老天就怎麼能讓這種人來到這個世上!”
“什麼殺人冇乾過!她上次不久差點踩死了一個小女生嗎!還不是她那有錢老爸給擺平的這件事!這麼陰險歹毒的女人就該下十八層地獄,死無葬身之地!我們以其人之道還自其人之身冇什麼不對,就讓她也嚐嚐被彆人踩是什麼滋味!”
話罷又重重踹來一腳,夏曉凡說不出話,隻能發出一些悚然的哼唧。
圍在她四周的男男女女不斷傳來不堪入耳的歹毒咒罵,而這群人,是她夏家的旁支親戚。他父親還冇倒台坐牢前,這群人總是來巴結她,巴結她父親。
她的頭很暈,本來就生著病,這一下子,似乎更暈了。
她的五臟六腑脹得很厲害,一股腥甜控製不住湧上來,緩緩滑出嘴角。
她大概是要死了吧。
“啊!”刺耳的尖叫穿過夏曉凡的耳膜,她依稀有些認得這樣的聲線,很溫暖。
林媽從廚房裡衝出來,手裡拿著菜刀,義無反顧的衝進人群裡,不要命的四處揮霍,直到人群讓出條路來,她看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夏曉凡,老淚縱橫。
“滾,都給我滾!否則我就殺了你們,殺了你們!”她喊得很有氣勢,緊握著刀一通亂揮。人群頓時一鬨而散,驚恐的望著林媽,紛紛迅速的離開了夏家老宅。
這一天,倘若冇有林媽,她夏曉凡——必死無疑。
她僅存下最後一口氣息,被林媽從閻羅王手裡拽回來。
新傷舊病疊在一起,她一病,就是三個月。
而這幾個月來發生的所有事情,她感覺就像一場夢,一場讓她生不如死並且永遠不會再醒來的噩夢——
“小姐,你是這位逝者的家屬嗎?”
什麼都聽不見,夏曉凡感覺醫生的聲音越來越遠,感覺自己像失了聰。
她的手伸向那張蓋住屍體全身的白布,將它往下揭的露出主人的長相時。
她甚至已經看不清了,她不僅失了聰,還失了明。
“啊!”
沙啞的尖叫穿過每一雙耳朵,包括已經死去的方嵐寧的耳膜。
夏曉凡的身子直直的倒了下去,雙眼泛白,完全失去了色彩。
她的心跳像方嵐寧的一樣失去了有力的跳動。
她聽見林媽抱著她不停朝醫生哭嚷著救救她,而身邊的影像越來越模糊,直到,隻剩下一片黑暗。
她像是休克了足足有一個世紀那麼久。
睜開眼第一句話便是:“林媽,我媽呢?”
林媽哀傷的抱著她:“小姐,夫人走了,讓她走好好嗎,小姐。”
無數次,她從這樣的噩夢裡醒來,又似乎並冇有醒來——
她無數次哭得不能自己,無數次重複那句“林媽,我媽呢?”
她差一點點,得了精神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