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蘭輕手輕腳走入趙熙悅寢室,躬身立在床旁,低聲喚著,“二奶奶,梨初被二爺趕出將軍府了。”
趙熙悅手裡拿著一封信,手肘抵著瓷枕,手托著腮幫子,美人似畫,長睫輕顫著睜開雙眼聲音迷糊問,“你說什麼?”
鳳蘭上前一步,彎腰湊近將剛纔看到的事情敘述了一遍。
趙熙悅倏然睜開雙眼,緩緩坐起身來,“你去找清風問清楚,二爺為何將兩人趕出去,再來稟報。”
“是。”
鳳蘭轉身離開寢室。
趙熙悅從床上下來,落座梳妝檯前,又將信看了一遍。
她派出去的探子回報,在鄴遼邊陲見過靳無畏,尋著這條線索很快就能找到他。
她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仔細將信紙摺疊放入梳妝檯小抽屜內。
若是靳無畏回來,她便與靳無妄和離,她絕不能**於他。
可想起家中孃親病倒之事,不由煩惱地皺起眉頭。
但願梨初被趕出將軍府,與趙府無關。
鳳蘭找到清風時,清風還立在廊下伺候,護院們在洗刷青石板上麵的血跡。
而書房內的靳無妄坐在太師椅上閱覽摺子已久,燭火映得他的臉染了一層暖黃,平和他眉宇間的冷厲之色。
房門突然被推開,清風躬身入內,合了門走到靳無妄身邊,恭敬問道,“二爺,鳳蘭來問屬下的話,是關於如風和梨初的……”
靳無妄放下手中的摺子,眉心蹙了下低聲道,“照實回話。”
清風聽到這四個字,先是一愣,不明白主子的用意,卻還是點了點頭,退出書房。
……
梨初和如風尋了一家客棧住下,客棧小二見兩人孤男寡女,漏夜投宿,睇了幾眼訝異目光,又見如風身受重傷,差一點就要將他們趕出去。
梨初好說歹說,多給一倍的房錢,他們才住進客棧,要了一間廂房。
“梨初,你先出去。”進了廂房,如風趴在床上,溫聲說道。
梨初投以一個詫異的目光,便見如風撇開臉,聲音呐呐地說,“我要褪衣上藥。”
“如風,我幫你。”梨初走上前,坐在床沿,“我們很快會成為夫婦,無需忌諱。”
如風按住梨初的手,“不,我不能毀你名聲。你先出去,我馬上就能上好藥。”
“可你的傷都在後背,你怎麼上藥?”梨初皺起柳眉。
“行軍打仗,受傷是常事。如果都等著旁人幫忙上藥止血,那我早死幾回了。”如風笑了笑,薄唇卻覆上來一抹柔軟,是梨初以手捂其口。
如風微愣著轉眸看著梨初,見梨初一臉不悅地說著,“不許你說“死”字。”
“好。我再也不說了。”如風輕輕拿下梨初的手握在掌心,“你去跟小二哥要壺熱水。護院們下手狠,我受了點內傷得口服一些去瘀血的藥丸。”
如風見梨初露出緊張神色又補充道,“冇大礙,吃幾日藥丸調理就好。”
“嗯。”梨初點了點頭,依依不捨地走出廂房,順道帶上房門。
她跟店小二要了一壺熱水和乾淨的長衫,回來時如風坐在床上,上身的衣服褪下,健碩的上身纏著厚實的白色繃帶,繃帶也是包袱裡麵的。
梨初瞧著如風露出來的肱二頭肌,臉頰撲撲發熱,目光閃躲了一下,將水壺拎入廂房放到桌上,掛在手臂上的衣衫擱到長椅上,再轉身關門時,店小二正好從門口路過,目光從他們房中轉過,讓梨初更加羞怯,連忙關了門。
梨初低頭轉身,拿起長衫走近床邊,“這是跟小二買的乾淨的衣衫,你先穿著。待明日我上街按你的尺寸買兩套新衣衫。”
“不用了梨初,明日我們回蕭家。”如風接過梨初手中的長衫,忍著身上的疼痛,將衣衫套上。
梨初見著他忍痛的樣子,不覺紅了眼眶背過身去,又想著他該吃藥了,就上前倒了一碗水,轉身端到床前。
這時,如風已經換好衣衫。
如風接過碗,另一隻手拉住她的手,“你這手落下的星火還冇好?”
梨初抬眸看著如風,搖了搖頭,“不礙事的。”
如風將碗放到一旁的茶幾上,在包袱裡麵翻了下,取出一個小瓶子,欣喜一笑,“清風夠意思,連燙傷藥都備下了。”
“我自個來吧。”梨初伸手要接,瓶子卻被如風移開了。轉眸看他,便聽他道,“你不懂藥,不知道分量,讓我來。”
梨初隻好點頭,隨著冰冰涼涼的感覺在手背化開,耳邊傳來如風溫柔似水的聲音,“以後家裡的粗重活你都不要做,都交給我。”
梨初眉眼舒展開來,眼底流淌著暖意,“那我做什麼?”
“當然是做我的夫人。”如風替梨初塗好燙傷藥,才端水喝藥。
梨初望著如風,心裡暖烘烘的,這是第一次有人將她放在心坎上。
……
三刻鐘之後,天光亮。
梨初叮囑如風安心歇息,去去便回。
如風雖有不捨,卻知道給初十贖身是她最大的心願,是一刻都不得拖延的,隻能讓她離開。
梨初不是養在後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丫鬟,跟在趙熙悅身邊見過世麵的,也認得上京城的路。
兩刻之後,梨初步行至趙府,敲響了房門。
門口小廝將大門拉開一條縫,嘴裡嘟囔著,“鳳蘭姐,你是忘東西了嗎?”
小廝打開門卻見到梨初,雖然不熟,小姐出嫁前總能遠遠看到她,自然認得人。
小廝見到人改口道,“梨初姐,是您呀。您怎麼這時候回來啊?”
鳳蘭來過?
梨初皺了一下眉頭,“我找管家的贖人。”
“哦,那您跟我來吧。”小廝掃了梨初一眼,“您現在是將軍府的人了,贖了初十也跟著去將軍府嗎?那您還不如求了夫人將初十派到小姐身邊,這樣您還能省筆銀子呢。”
梨初並未回答,隻是笑著搖頭。
梨初跟在小廝身後來到內務房的帳房中。
“梨初姐,你稍等片刻,我去喊管家。”小廝溫聲有禮。
梨初點了點頭,小廝走出賬房,將房門一合。
“砰”的一聲在空蕩蕩的帳房中迴盪,梨初立在房中央目光從一張張桌案上掠過。
桌案上擺著攤開的賬冊,還有一張主桌案之上還放著一盒碎銀。
趙府每月十五發月俸,但每逢十五佳節,因府邸要過節采買,發月俸必會推遲兩日。
梨初柳眉皺起,目光掃到地上,地上還有邊角堆了一些粉塵,剛纔這裡必然人口眾多,賬冊與銀兩未來得及收走,人是匆忙被喊走的。
可為什麼單單放了她進來?
梨初想不通卻覺得心慌,轉身去開門,門卻瞬間從外麵踹開了。
婆子們如魚貫入,將梨初圍住。
趙夫人出現在門外,怒目而視,“大膽梨初,竟然敢偷入帳房偷盜!讓我人贓並獲!將人拿下扭送官府!”
“是!”
婆子們齊聲喊道,上前按住梨初的肩頭,抓住她的手臂,反折在身後。
梨初來不及反應已經被押著跪在房中,腦海閃過許多念頭,卻想不出一個因由,隻能辨了一句,“夫人,奴婢冇有。”
趙夫人本就怒火中燒,聽得她柔軟細膩的聲音,跨過門檻揚起手狠狠甩了梨初一個耳光。
梨初猝不及防捱了一個耳光,臉歪倒一旁,臉頰傳來火辣辣的疼。
房門“砰”的一聲被關上,丫鬟端了椅子讓趙夫人在她麵前坐下。
說是扭送官府卻反倒關門落座,像似要私下審訊,或者是威逼談判的架勢。
而且明明有護院可用,卻隻帶了身旁的心腹婆子壓製她。
梨初抬眸看向趙夫人,雙眸清冷低聲問道,“夫人,為何這般待奴婢?”
趙夫人冷哼,“我費儘心思佈局給將軍下藥,卻便宜了你這個賤丫頭,你說你該不該打!”
梨初長睫輕顫了兩下,臉色肉眼可見的慘淡,趙夫人知道了那夜是她成了靳無妄的解藥。
可是,她如何得知的?
鳳蘭!
梨初心中打了一個激靈,那是連趙熙悅都得知此事。
“奴婢…奴婢…冤枉,奴婢奉命給二爺端醒酒湯,誰知二爺……”梨初逼著自己擠出兩滴淚來,紅了眼眶低聲解釋著。
“奴婢受到了懲罰,如今已被將軍趕出將軍府,求夫人高抬貴手放了奴婢。”梨初低聲哀求。
“你以為被趕出將軍府就能了事嗎?”趙夫人伸手抬起梨初的下巴,目光在梨初臉上兜轉,“果然是一張狐媚的臉,難怪讓將軍動了納妾的心思。”
梨初瞳孔皺縮了一下,忙道,“夫人,將軍已經將奴婢允瞭如風。”
趙夫人大手從她下巴滑到脖子一把掐住,目露凶光盯著梨初,“你敢拿將軍來威脅我?”
“不……呃……不……不是的,夫人。”梨初脖頸被壓住,雙手被掣肘在身後無力掙紮,聲音漸漸虛無。
“你偷盜帳房銀兩,抵抗打傷婆子,被我抓住掐死,將你的屍身送至官府,官府連一個字都不會多說。”趙夫人說著,加重手上的力道,濃烈的恨意從眸子裡跳出來刀著梨初因為缺氧漲紅的小臉。
早知今日給她惹禍,十年前就該掐死她們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