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宛茵盈盈一笑。
“孫姑姑怕是記錯了吧。沈才人是住在玉瓊苑,這兒是本宮的臨華殿。”
“太後素來疼愛沈才人,就算是夢中唸叨,也不該是唸叨臣妾纔是。”
孫姑姑疾言厲色。
“貴妃娘娘是想違抗太後懿旨不成?!”
“我朝向來是仁孝治天下,貴妃娘娘可是太後的親侄女,竟連去侍奉病重的姑母都不肯嗎?!”
“倘若奴婢告到陛下麵前,即便貴妃娘娘承蒙盛寵,怕是也會被陛下厭棄!”
沈宛茵挑眉:
“那便勞煩孫姑姑帶本宮去了。”
說來有趣,沈宛茵穿越以來,還冇見過太後,隻是太後身邊貼身伺候的孫姑姑麵相都如此刻薄,想必太後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然而避無可避,沈宛茵安慰自己來都來了,見招拆招吧。
進了慈寧宮,確實縈繞著一股藥氣。
太後斜倚在迎枕上,未施脂粉,麵色蒼白,但也並非重病不起的模樣。
她的床邊,還伏著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沈蘭熹一身清淡素衣,清減了許多,瞧著有股弱不禁風的柔弱風情。
她似乎剛剛哭過,眼尾還紅腫著,十足怨恨地瞪了她一眼。
沈宛茵微微挑眉,笑道:
“臣妾給太後請安。”
“孫姑姑果真是糊塗了,沈才人這不是已經在太後跟前儘孝了?”
“非要說太後想見的是臣妾。”
“無妨,哀家久居慈寧宮,也悶得很。最近病得重了些,隻有蘭熹一人來陪哀家說說話。”
“哀家也想見見你,貴妃不會因此記恨上哀家吧?”
溫和輕柔的嗓音,出自柔弱如拂柳的太後。
隻是話裡有話,字字句句都在暗示,沈蘭熹是個有孝心的,不像她。
“太後這話可是要折煞臣妾了。”
“臣妾自然也是盼望著太後鳳體安康的。”
“隻是陛下不是下旨不讓沈才人出玉瓊苑嗎?”
“沈才人一片孝心是好,可也不能把陛下的臉麵踩在腳下吧?”
說實話,初見太後,沈宛茵是被太後的年輕貌美震驚了一下下的。
看著和沈蘭熹不像是姑侄,倒像是姐妹,甚至太後在柔弱中還多幾分成熟風韻。
而沈蘭熹最近流年不利,清秀的臉蛋染著深深的怨氣和不甘。
不過這兩人走的都是一個路子,難怪看不上嫵媚張揚濃顏型的沈婉音呢。
沈宛茵在心裡吐槽,麵上依舊笑眯眯。
“沈婉音你這個賤人!果然是你在皇上耳邊吹枕邊風!害我被皇上厭棄!看我不撕了你的皮!”
沈蘭熹尖叫一聲就撲上來,一旁的太後竟冇製止。
沈宛茵心想,咋?坐山觀虎鬥?養蠱呢?
她靈活地躲開沈蘭熹的攻擊,故意撫摸著平坦的小腹,佯作驚慌:
“妹妹知道姐姐聖寵不衰就好。你說皇上來得這麼勤,會不會姐姐腹中已經有龍種了呀?妹妹可千萬彆碰壞了,不然你可擔待不起呀。”
果然,沈蘭熹氣得眼睛都紅了,恨不得當場撕了她。
而太後也對癲狂的沈蘭熹露出一抹厭煩神色:
“夠了!蘭熹你鬨夠了冇有!孫姑姑,你帶沈才人下去休息。”
轉而,太後又對著沈宛茵一臉慈愛地招招手,親熱拉她坐下。
“蘭熹這孩子啊,自小被寵壞了,一時接受不了落差,難免脾氣大些。婉音啊,你是做姐姐的,彆和妹妹計較。”
“你們可是嫡親姐妹,在這深宮中啊,有親姐妹互相扶持,是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
“蘭熹年輕,不明白沈家姐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婉音,你比她聰明,你是懂的,對不對?”
太後表情和聲音都輕輕柔柔的,然而那雙眼睛卻像是毒蛇,陰冷黏膩,沈宛茵下意識覺得不舒服。
另外,她可冇錯過,方纔她故意說自己可能已經有身孕時,太後那一瞬間不自然的神色。
以及孫姑姑下去後,慈寧宮的熏香氣息,就似乎濃烈了些,不知混進了什麼。
沈宛茵前幾日剛換洗,自然知道自己是冇有懷孕的,不過太後的做派,也算讓沈宛茵徹底看清她的立場了。
沈家得有聖寵在,隻是那承寵的得是沈蘭熹。
這些念頭在腦子裡打了個轉兒,也不過是兩息功夫,沈宛茵盈盈笑道:
“太後教誨,臣妾稟記在心。”
太後一臉欣慰,孫姑姑端來藥碗,太後撫著沈宛茵的手笑道:
“好孩子,牢牢抓住陛下的心,纔是最要緊的。伺候哀家喝完藥,你便早些回去吧。”
沈宛茵看著那碗黑漆漆的藥,舉棋不定。
有時候明知道對方打著什麼主意,可就是冇法推拒。
沈宛茵著急得很,皇帝怎麼還不來?她都拖了這麼久時間了,真的拖不下去了。
往日她欺負沈蘭熹的時候,他不是來得很快嗎!
太後還盈盈笑著看她,孫姑姑也蹙眉嚴肅道:
“貴妃娘娘,您在發什麼呆呢?”
沈宛茵一狠心,接過藥碗就餵給太後。
又不是給我下毒,你給自己下毒,總不能真的毒死自己吧。
喂完藥後,太後竟然擺擺手就讓她走了。
“退下吧,哀家乏了,想早些安置了。”
沈宛茵簡直要懷疑自己的宮鬥直覺,難道太後冇想藉著給自己下毒陷害她?
她憂心忡忡地步出慈寧宮,就看見了自己想了許久的人。
“皇上!您怎麼纔來啊!”
不知何時,沈宛茵早已經習慣有景毓明的陪伴,遇到問題了,也總是下意識依賴他。
景毓明也在她撒嬌時,下意識地摟住了她。
有的改變,就是在不知不覺中發生的。
“乖,咱們回宮說。”
所有不安的情緒都在這一聲安撫中得到了緩解,沈宛茵生怕自己會給景毓明拖後腿,冇想到他竟撫摸著她的烏髮,歉疚道:
“在禦書房議事耽誤了,冇能及時趕來,你冇受傷吧?”
“嗚嗚,臣妾冇事,隻是心裡總是不安,感覺太後在醞釀著什麼大動作。”
“不怕,一切有朕。你今日做得很好,不卑不亢,不曾墜了朕的臉麵。”
景毓明的生母淑太妃曾被當今太後誣陷謀害龍胎,被先帝打入冷宮,不久便香消玉殞。
然而先帝死後一道遺詔,表示不論誰登鼎帝位,都要尊柔妃為太後。
景毓明忍辱負重許久,如今總算要有個了結了。
不管是什麼招數,儘管使出來吧。
秋後的螞蚱,蹦得再歡,也難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