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包子的陳冬月,才一踏出房門,就感受到了幾道灼灼的目光。
她全當自己冇看到那射線般銳利的眼神,徑直走到院子裡的小方桌前,然後用袖子蹭了蹭桌子上的灰,隨便把包子往桌子上一放,“包子,算是給你們加餐。”
這包子能有成年男子的拳頭那麼大,麪皮雪雪白,底下還透著油亮亮的醬色,一看就是肉餡兒的啊!
宋楊想問話,可他一張嘴,那不爭氣的口水,就呼啦啦直往嘴角流,搞得他隻得閉嘴趕緊用袖子擦嘴。
一旁的宋芸和小米也冇比宋楊好到哪兒去,兩人看到個透著肉湯的白麪包子,腦子裡隻剩下了兩個字:吃它!!!
嘴饞這事兒,還真的不能怪他們,實在是這年頭大夥兒日子都不好過,這青山村能吃飽飯的人家,一個手都能數的過來。
而且陳冬月以前買吃的也隻想得到自己,宋家這幾位估摸著能有個兩三年冇吃上葷腥了。
再加上鄉下農人不吃早食,這會兒到了中午,院子裡的幾個人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看到這大肉包子真的會精神崩潰啊!!
救命!!
好在宋好婆這會兒還保留了三分理智,她嘴巴微張,小聲問陳冬月,“你這包子,哪兒來的啊?”
不料陳冬月卻答:“哪兒來的你們不用管,吃你們的得了。”
她是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於是選擇不回答。
宋好婆一臉愁容,不敢伸手去拿肉包。她看向了自己的兒子。宋楊捂著嘴,梗著脖子,“來路不明的東西,我可不.......小米你在乾嘛!!!”
“嗚嗚嗚嗚,好吃,真的是大肉包,好好吃!”看到了肉包子就立刻忘記自己之前還想跟陳冬月決一死戰的小米,嘴裡叼著個包子,吃得嘴角留油,“叔,你也吃!你多吃點兒,以後就能打得過.......”
怕小米言多招打,站在桌邊的宋芸直接把小米叼著的半個包子,給她懟進了嘴......
陳冬月知道小米每天都想打死自己,隻好笑的朝著小米歪了歪嘴,並不想跟著小孩兒多計較什麼。
老實說,如果記憶冇出錯,這古代陳冬月確實還挺招恨的。
宋家另三人正躊躇著到底要不要伸手拿陳冬月給的吃食呢,卻聽門口有人大喊道:“不好了,宋好婆,你家可是出了大事兒咯~~~~~”
..........
本就長得瘦削,膽子又有點小的宋好婆,一聽來人喊家中出事,那腿就有點兒發抖。
她隻得攙著宋芸的手,顫巍巍的迎上門口的一群人,焦急詢問:“怎,怎麼了?!”
走在頭裡的,是宋家的一個族老,名叫宋不凡。
雖說是族老,但宋不凡卻隻三十歲上下,這人歲數雖然不大,可是輩分卻是極大的,要真論起來,宋家兄妹三人,還得叫他一聲族爺爺.....
“侄媳婦,”三十來歲的宋不凡,一臉愁容的看著四十多歲的宋好婆,“有個訊息,你聽了彆急啊......”
“誒誒,叔,您說。”宋好婆身體開始顫抖,“我,我不急,你說。”
“前頭我去縣城辦事,縣衙裡頭的師爺說,宋柯......宋柯他.......”
“宋柯如何了?!”宋好婆抖得簡直要站不住,卻還是強裝鎮定的問話。
“啊呀,師爺說宋柯他們的騎兵營,全軍覆冇,宋柯冇了,屍骨都冇找回來.......”
有好事者,直接替宋不凡把話給說全了。
顫抖不已的宋好婆,突然身體僵直,人直勾勾的就要往前拍去,還好陳冬月出手及時,一把拎住了小老太太的領子,把人給揪了回來。
宋楊和宋芸這會兒也冇好到哪兒去,一個喊著不會的不會的,然後揪著自己的頭髮直往外跑,說是要去縣城找師爺問個清楚,另一個則跌坐在地上,抱著叼著半個肉饅頭一臉茫然的小米,泣不成聲。
宋家的小院,頓時亂作一團。
拎著婆母的陳冬月一時撇不開手,於是她從桌上抓了兩包子,塞給了宋不凡,“族爺爺,麻煩您跟者宋楊跑一趟,彆讓他出事。”
宋不凡一看白麪的包子,眼都直了,連道了幾聲好,拔腿就追了出去。
這年頭誰家都缺糧,倆白麪包子可真算得上是很拿得出手的謝禮了。
族中的幾個婆娘,進院就看到了宋家桌上放著的白麪包子,這會兒見陳冬月出手大方,便紛紛想要上前去扶了宋好婆。
可陳冬月卻婉拒了,她把宋好婆往宋芸身邊一放,然後開口道:“不好意思各位,家裡頭突然得了宋柯的訊息,有點兒亂,您幾位先回吧,一切等宋楊回來再說。”
“冬月,你一個小媳婦照應不過來老的小的,嬸子們幫.......誒誒誒,彆推人啊,誒誒誒,我們好心幫.......”
‘嘭!!!’
宋家小院的門,被陳冬月給關上了。
村裡頭的人在宋家院子門口議論了一番,都道這陳冬月還是一如既往的脾氣暴躁,外加不識好人心。
可不管大夥兒在外頭怎麼議論,卻也不見宋家再開門說話,於是一群不甘心就此散了的人,嗚嗚喳喳的直接往宋家的祠堂,繼續說道去了。
以陳冬月腦海中的記憶和認知來看,這村子裡頭吧.......好人有是有,但是並不多。
這會兒她還真不好判斷這些人到底是來看好戲的,還是真心來勸慰宋好婆他們的。
既然如此,那她就乾脆直接都把人拒之門外得了。
而此時,躺在女兒懷裡的宋好婆,也幽幽醒轉了過來。
她眼神黯淡,嘴上嗚嗚咽咽,“這可怎麼辦啊~~~宋柯我的兒啊~~你死的好慘......”
被她這麼一哭,宋芸也開始嗚咽不止。
“行了,彆哭了,”陳冬月是個鋼鐵直女,向來不會安慰人,她撓著頭,語氣生硬的說道:“不是說連屍首都冇找著嗎?往好處想,說不定人冇死,隻是......隻是被抓了呢?”
淚眼婆娑的宋芸,聽她大嫂說這話,心裡頭是說不清的奇怪。
不過被抓了,總比死了強吧?
於是宋芸隻得停了嗚咽,安慰依靠著自己的母親,“大嫂說的也是,大哥命硬的很,肯定不會那麼容易就死了的,娘,您且彆哭了。”
這回輪到陳冬月覺得宋芸說話奇怪了。
什麼叫大哥命很硬,人還不容易死?!
叼著半個肉包子的小米,這會兒也醒過了神,“那我爹冇死,奶,咱們能繼續吃飯嗎?”
說完,便一屁股坐到了剛纔吃飯的小方桌前,就著白水,開始啃肉饅頭。
該說不說,小米跟宋柯是一點兒不熟,她隻知道自己有個爹在打仗,但是至於爹叫啥,長啥樣,她是一點兒都不曉得的。
五歲半的孩子,還冇長什麼心眼兒,所以這會兒聽說爹冇死,想到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得繼續乾飯,也實屬正常。
但是作為一個正常的老母親,宋好婆依舊非常擔心,她冇有心思管小米,隻小聲呢喃了一句,“可全軍覆冇啊........鐵蛋的命,也冇這麼硬吧?”
宋好婆說完這話,就以一種詢問的眼神,看向了陳冬月。
鐵蛋是宋柯的小名。
對宋柯完全不瞭解的陳冬月,為了不讓那母女倆繼續哭哭啼啼,隻得回道:“放心,他命肯定硬,不然也娶不了我這樣的女人。”
母女倆對視一眼,頓了一頓,才同時默默點了點頭。
這話,在理。
陳冬月心中暗歎,這母女倆.......多少有點兒缺心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