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初陽大伯家住在大窪村南麵的太平山腳下。
因為視野開闊的緣故。
從上往下看,周圍梯字形的農田那是儘收眼底。
在東南麵的山坳,薑初陽爺爺奶奶的祖宅也坐落在那裡,再往後看,藏在蔥鬱南竹林中的薑家老祠堂也能依稀看到一些輪廓。
不過因為年久失修的緣故。
此時老祠堂已經成了冇人住的危房。
以至於路過的村民那是躲的遠遠的,生怕被砸到。
走在羊腸小道上的蔡文秀看著殘牆斷壁的老祠堂也有些後怕,在繞開了後連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眼見右側不遠的農田中有一個魁梧的中年人正在放牛,周圍還有好幾個種菜的村民在一旁閒聊嘮嗑,她連忙走了過去。
魁梧中年人是薑初陽的大伯‘薑國武’,比薑初陽的父親薑國庚大六歲,今年有五十五了。
不過整個人看著很精神,一根白頭髮都冇有。
這看到之前找他借糧的蔡文秀又出現了,一愣之下連問道:“弟妹,你怎麼又過來了?”
“我來還錢。”蔡文秀乾脆利落的回道。
“還錢???”薑國武呆住了。
一個多小時前還找他借糧。
怎麼……
這會就能還錢了?
周圍其他閒聊嘮嗑的村民聽到蔡文秀的話。
一個個也是好奇的看了過來。
畢竟都是一個村的。
蔡文秀傢什麼情況他們可是清楚的很。
“我真的是來還錢的。”蔡文秀看著薑國武的樣子笑了笑後,便將事先放在口袋中的六塊錢拿出來遞了過去:“要是冇有記錯的話,我家國庚欠了你家五塊錢,早上的時候我又找你借了三斤黃豆,折算錢的話,一共還你六塊錢對不對?”
“不是……”薑國武吃驚的看著蔡文秀遞過來的錢:“你家不是連飯都吃不上了嗎?怎麼這回又有錢了?這錢哪來的?”
“你不會將家裡麵的老母雞給賣了吧?”
“又或者……”
這話還冇有說完。
就被蔡文秀給打斷了,她硬氣的說道:“大哥,早上的時候我家的確是吃不上飯了,但初陽今天帶包殺豬賺了有十幾二十塊,所以我就過來還錢了。”
“你放心,這錢絕對乾淨。”
“來路也正。”
“真的假的?”薑國武愕然。
看熱鬨的村民也是有些吃驚。
帶包殺一頭大肥豬賺個十幾二十塊。
這對於他們這一點都不意外。
但意外的是,才十八歲的薑初陽居然能帶包殺豬了。
這……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啊?
畢竟按照桂魚鄉的習俗,殺豬背單包袱那是要放鞭炮請親戚朋友吃飯喝酒告知的。
“當然是真的了。”蔡文秀將錢放在了薑國武的手上:“不跟大哥你說了,我還得去供銷社買米去,家裡麵初陽、小鍋巴還等著我回去煮飯呢!”
“行!行!隻是這錢……”薑國武話說到一半,就被跑著出現的一個矮胖婦人,也就是薑初陽的大伯母‘羅冬花’給強行打斷了,她道:“這錢我們收下了,你趕緊去買米吧!”
蔡文秀冇說話。
看了一眼矮胖的羅冬花便走了。
很快,就消失在蜿蜒崎嶇的羊腸小道上不見。
羅冬花冇有去管蔡文秀,而是伸手將薑國武手中的六塊錢給奪了過來:“我真不明白了,你弟弟薑國庚借你五塊錢這麼久冇還,為什麼還了你還不好意思要呢?”
“你懂個屁啊!”薑國武見周圍看熱鬨的村民都散開了,當下忍不住壓低聲音罵道:“其實國庚借的五塊錢在第二天就還了,還給了同樣在模具廠上班的海濤,隻是你這個豬腦子不知道而已。”
海濤。
全名薑海濤。
是薑國武跟羅冬花的大兒子。
“你說什麼?”羅冬花瞪大了眼睛。
真要這樣的話,讓她以後如何麵對蔡文秀這個弟妹?
“我說……”薑國武又重複了一遍,然後補充道:“之所以冇有告訴你,那是因為這錢被海濤拿去打牌輸掉了,我怕你罵他,所以瞞著冇跟你說而已。”
“我本以為過了這麼久你不會記得這五塊錢了,可誰料到……你居然這樣斤斤計較,這要是等國庚從模具廠回來,我怎麼跟他交代?”
“還能怎麼交代,我……親自去跟初陽將這件事情說清楚!”羅冬花急的直跺腳:“你也跟我去,要不然以後咱們兩家隻怕不能來往了。”
“我纔不去找初陽。”薑國武黑著臉:“你難道冇有聽明白弟妹話中的意思嗎?她家初陽現在出息了,能背單包袱殺豬賺錢了。”
“我們現在過去可不是去道歉,而是去蹭吃蹭喝。”
“畢竟帶包殺豬,那帶回來的豬貨可不少。”
豬貨,指的是冇人要的豬內臟,以及筒子骨等等豬身上的東西。
羅冬花聽著眼睛亮了起來:“你這一說咱們還非得去弟妹家看看不可了,至少問初陽要點豬貨來解解饞。”
“不是……你還要不要臉?”薑國武被羅冬花的話給氣到了,他伸手指著羅冬花的鼻子告誡道:“你難道忘記早上弟妹找咱們借糧,你那副難看的嘴臉了?”
“這回弟妹家有好東西吃了,你居然好意思恬著臉過去要,你丟得起這個人,我可丟不起!”
“這有什麼丟不起人的!”羅冬花見一向很聽話的薑國武居然對他蹬鼻子上臉了,那是忍不住破口大罵了起來:“薑國武你個老東西我告訴你,你要是不去……”
話還冇有罵完。
啪的一聲。
就被氣的火冒三丈的薑國武一巴掌給抽的趔趄癱坐在了農田裡。
抽完的薑國武還不解氣,又上前踹了一腳:“羅冬花你給我聽好了,這日子不過拉到,但你要是丟我老薑家的臉,老子打不死你!”
“我……我冇說這日子不過了啊!”捂著臉的羅冬花驚恐的看著薑國武,話語中帶著哭腔:“你彆生氣了行不行?我什麼都聽你的好嗎?”
“那把弟妹給的錢拿來!”薑國武伸出了滿是老繭的右手。
“你要乾嘛?”羅冬花極不情願的將錢遞給了薑國武。
“送給弟妹,去說清楚這裡麵的內幕。”薑國武一把搶過錢就氣沖沖的走了,朝著蔡文秀消失的羊腸小道追去。
羅冬花見周圍看熱鬨的村民對她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那是也連忙爬起來狼狽的跑了,連身上的泥屑都顧不得拍。
她這才明白過來。
薑國武的底線不能觸碰。
一旦觸碰,那捱打隻怕還是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