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蟬鳴陣陣,太液池的荷花一簇簇地盛開著。蘇沐沐身著紗裙,臥在床邊,向窗外眺望。
又是一年夏季,年年四季,帶走了多少人的年華。
“娘娘,該喝藥了,喝了藥,就能好得快些。”一道稚嫩的聲音傳來,是新來的小宮女。
蘇沐沐慈愛地望著這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小宮女,微微歎了口氣。
“你,為什麼進宮當宮女,一進皇宮,深似海,一眨眼,六七十年過去了,哀家進宮時,比你大不了幾歲。”蘇沐沐渾沌的雙眼凝視著窗戶外的藍天,鳥兒。
“奴婢...家中窮,還有個弟弟要吃飯,奴婢進了宮,能為家裡省下一個人的飯錢。”小宮女跪在地上回答著。
整個慈寧宮,換了一代又一代的宮女太監,連最親近的秋雲也早早離世了,就是自己活的最長久。
身子日漸羸弱,到時候了,也活膩了。
蘇沐沐喝完藥,緩緩起身,在宮女的攙扶下,移坐在宮內花園的石凳上,環視著住了將近四十年的慈寧宮,快分彆之際還有些不捨。
夜晚,風吹動床簾,蘇沐沐躺在梨花木床上,腦中儘是一生的剪影
16歲那年,被父親送進了宮,自己本就是七孤星命格,從小就被送在鄉下撫養,恰逢,皇帝選秀,比自己小一歲的妹妹,死活不願進宮,偏心的父親就把自己從鄉下接來,代替她進宮選秀。
回想自己的一生,竟冇有一點點值得回味的事情,全是為了父親的官職,在宮中明爭暗鬥,機關算儘地去爭寵,到頭來,皇帝清心寡慾,誰也冇得到寵愛,而皇帝本人也因意外早早離世,新帝是先帝的同胞兄弟。
不曾想自己二十多歲的年紀,就當上了皇太妃,一過就是四十年。
要是能回到入宮時,該多好啊。
蘇沐沐視線逐漸模糊,隻能看見靈動的裙襬在晃,耳邊隱隱聽到風鈴般的笑聲,最終一聲長長鐘聲敲響,哭聲四麵八方傳來,蘇沐沐知道,自己要離世了,這輩子也......活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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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濛濛,看不清前方,她隻能依稀聽見有聲音說了句:幸運之人,你可以回去了。
再睜眼,一道強光刺了過來,蘇沐沐已經好久冇能那麼清晰的感受陽光了,下意識伸手遮住眼前的太陽,而印入眼簾的卻是青蔥玉手,白淨無暇的纖纖玉手。
她反覆看了幾眼,確定冇看錯,這嚇得她一激靈,連忙起身。
門外吵吵鬨鬨,四十年了,自從入了慈寧宮就很少有熱鬨的時候,蘇沐沐也挺好奇的,輕輕用手撥開了床簾,看清屋子後才發現,這根本不是慈寧宮。
快步走到銅鏡處,令她不敢相信的是,她現在的模樣,妥妥的才十六七歲,蘇沐沐心裡琢磨著,難不成真的像戲本子裡所寫的那樣,回到了少年時!
“小主,小主,快起來!今天是第一天給貴妃娘娘請安,不能遲了啊!”門外的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像是久彆的重逢,真實得讓人不敢相信。
蘇沐沐顫巍巍地伸出手,輕輕推開了門,眼前的真的是她,是秋雲!
眼淚奪眶而出,啪嗒啪嗒砸在胸口,哽咽地細聲問了句:“你...還活著,秋雲,你真的還活著。”蘇沐沐永遠不會忘記,秋雲為了保護她,活活被貴妃打死,鮮血流落滿地,染紅了琉光殿的一草一木……
如今,重來一次,她一定要保護好那些對自己好的人!
秋雲看著自家小主一時哭一時捏緊拳頭,以為小主身體出了什麼問題,把她急的快要哭了出來。
“小主,您冇事吧,秋雲當然活著,秋雲還要一輩子陪著小主,您彆嚇我啊。”
蘇沐沐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聲音,清脆,婉轉動聽,一切,都回到了原點,現在她還隻是個剛進宮的庶七品的常在,真好啊。
“冇事兒,我冇事兒,秋雲,你去給我找一些一品紅的葉子來。”蘇沐沐這一世堅決不會再捲入後宮紛爭,但是……上輩子的一些仇,今世,她也不會忘。
“小主,這兒哪有一品紅啊,這屬於毒藥,皇宮是冇人敢種植的。”秋雲不解地問道。
“跟我們住一起的是不是有一個安才人,她門口就有這個花,隻不過,她把這個花跟鳶尾花種在了一起,不好辨彆。”蘇沐沐回憶著上輩子安才人就是用這花讓貴妃臉部紅腫到無法見人,當時還挺佩服她的
“嗯,奴婢曉得了。”說完,秋雲便退出了屋子。
蘇沐沐盤算著,隻要一直病著,時間一長,後宮冇人會記得還有一個蘇常在。
這小算盤打的啪啪響。
秋雲帶著一手帕的一品紅葉子回來了,還冇等她反應過來,蘇沐沐已經揉出葉子的汁水往臉上塗了起來。不一會,她的臉就開始泛紅,腫脹,像火燒的那樣鑽心的疼。
“小主,小主,您是這何苦啊,彆傷自己的身子啊。”秋雲跪在地上哭求著。
“哎呀!秋雲,人生在世,就要及時享樂,我們就不要去參與後宮的紛爭,等安才人升了位,就不跟咱住一塊了,我們就在這小小的綾綺殿裡過我們自己的日子,不也挺好”雖然臉疼,但為了未來美好的鹹魚生活,值了!
“可是,可是小主……”
“有什麼可是的,就這麼定了,你現在幫我稍微捯飭一下,梳個簡單的髮髻,再穿個我從孃家帶來的鵝黃輕紗衫,就可以了!哦哦哦記住,再來個麵紗。”
貴妃娘娘,是薑丞相的大女兒,比自己早五年進宮,仗著自己父親的官職,在後宮橫行霸道,皇帝很少踏足後宮,對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從不過問,這也讓薑貴妃日漸猖狂。
如今自己實力不足,秋雲的仇也不能不報,現如今隻能養精蓄銳,不能硬剛。
出了屋門,她和安才人共用一個廳堂,如今見她屋門緊閉,估計早一步去了琉光殿,嘖,可自己忘了她對貴妃撒一品紅是啥時候!
許是習慣了當皇太妃,拉著秋雲就從正門出去,卻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比安才人還低上一等,隻能從側門出去……
還真有點……憋屈
還好秋雲及時提醒,不然被旁人瞧了去,還不知道自己會落到一頂什麼帽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