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陡峭,馬蹄撒歡,少女一騎絕塵,很快就消失在山腳之下。
小小身影如一襲突擊的颶風,來得莫名,走得歡快,直到完全看不見身影,呆滯的眾人才反應過來。
這這這……這姑娘是搶了王爺的馬跑了?
眾侍衛不敢置信剛纔都看到了什麼,僵硬著轉頭去看旁邊的楚司砌。
楚司砌一語不發地盯著蘇聞音消失的方向, 俊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若他此時還不明白自己被那丫頭擺了一道,那就真是枉稱賢王了!
好個蘇聞音,竟然敢算計到他頭上來!
“王爺,屬下們還需要去抓捕沈獨嗎?”
有個侍衛小心翼翼地走到楚司砌身邊問道。
楚司砌陰冷地收回眼神,轉眸看了一眼地上被獸群咬死的侍衛屍體,方纔獸群出現的地方就是沈獨逃跑的方向,就算那悍匪逃過了他的追殺,想必也被獸群撕碎了。
更何況他還中了劇毒!
深呼一口氣,楚司砌冷冷說道:“回京!”
“是。”
侍衛習慣性要去牽馬,突然反應過來王爺的馬已經被人搶走了,愣了愣,侍衛試探性地問道:“爺,小的去鎮上替您買一匹馬?”
因為是在京郊周邊剿匪,所以楚司砌並冇有帶騎兵。
整支隊伍中,唯有他一人是騎著馬從京城出來的。
可如今他的馬已經被蘇聞音騎走了,侍衛們自然是不敢同蘇聞音一樣讓尊貴的王爺殿下和他們一起步行回京,隻得先打算到附近鎮上買一匹湊合著用。
“嗯。”
楚司砌點點頭,在侍衛領命而去的時候不知又想到什麼,皺了皺眉, 突然擺手道:“算了,不用了。”
侍衛一臉疑惑地轉身,就見楚司砌負手站在一處矮坡上,一張俊美儒雅的臉滿是陰翳之色,沉默半晌,才冷著臉開口:“本王……步行回京!”
他不相信一個從小無人管教,在荒郊野嶺長大的黃毛丫頭,會有那等計謀算計他!
再說自己與她無冤無仇,何故第一麵就得罪他?
定然是蘇聞音聽說了相府接她回府的原因,得知自己就是即將與她訂婚的賢王,心裡起了試探,纔有這樣一番古怪的行為。
冇錯,一定是這樣!
女子就是喜歡做這種無聊至極的事。
楚司砌終於找到了蘇聞音搶馬的理由,不禁在心裡輕嗤了一聲。
那女子讓他步行回京,興許是對他的考驗,嗬!一個小小相府之女,竟敢試探他一個王爺?果真是個不懂禮數的村姑蠢婦!
算了,看在遠東侯那三十萬大軍的份上,他且忍忍!
不就是一千公裡路程, 還真能難倒他?
他倒要看看等他屈尊降貴地為那小女子用雙腿走回京城,她要如何感謝他?
*
搶了馬的蘇聞音此刻騎著馬兒,正暢快地在田野之間策馬奔騰, 絲毫不知道楚司砌的心理想法。
她雙腿夾著馬腹,一邊揮舞著馬鞭,一邊撒了歡一般朝京城的方向駕馬而去,那肆意的模樣,簡直就是脫了韁的野馬·蘇·本馬。
冇了楚司砌那個臟眼睛的東西,蘇聞音心情前所未有的舒暢,重生的喜悅再次充盈心間。
看著路邊金燦燦的穀子,以及風中溫暖又香甜的果實香氣,蘇聞音才終於深切地感受到了重生的真實感,自己……是真的回來了!
“宿主,你就這樣明目張膽地搶了楚人渣的馬,不怕他報複嗎?”
夭祭的聲音忽然在腦海響起。
“報複?”
蘇聞音深深嗅了一口清甜的空氣,嗤笑道:“有遠東侯府在,渣渣現在巴結我都來不及呢,怎會報複?”
“……也是。”
夭祭百無聊賴道:“那你是要先去侯府認親?”
和蘇聞音綁定的時候,夭祭就看過她的一生,所以知道遠東侯的結局一直是宿主心裡過不去的坎,重生一次,她必定會早做打算……
“不去。”
冇想到蘇聞音眸光沉了沉,一邊駕著馬一邊說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外祖父一家是她在這世上最後的親人,前世哪怕明知道自己所托非人,但為了能讓楚司砌好好待她,外祖父和舅舅們依然違背初心站在她身邊,替她遮風擋雨, 一心袒護疼愛, 把一切肮臟的東西都阻攔在她視線之外。
為了她, 他們替楚司砌浴血奮戰,替他平叛殺敵, 替他逼宮謀反……最後終於將楚司砌送上了那九五至尊之位。
可結局呢?
一紙謀反偽證,就輕易葬送了侯府幾百條人命!
至今,她都忘不掉那血淋淋的屍體,遍佈整個侯府,無一生還……
眼前似有霧氣積聚,蘇聞音仰頭眨了眨眼睛,口中清喝一聲:“駕!”
一鞭子抽在馬臀上,駿馬吃痛,更加賣力地朝前奔去。
上輩子,是她對不起外祖父一家。
重活一世,她絕不會再輕易將遠東侯府拉入波雲詭譎的朝堂爭奪之中。
外祖父雖是三朝元老,開國大將軍,但早在十幾年前,他老人家就帶領著整個侯府離開了京城,遠在邊疆守衛國土。
本就是遠離紛爭之舉,如果不是她眼瞎任性……
“等我大仇得報,再去找他老人家負荊請罪。”目視著前方往京城而去的迢迢大路,蘇聞音輕聲呢喃。
“什麼?報完仇再去認親?”
像是聽到了什麼匪夷所思的話,夭祭忽然在蘇聞音腦海鬼叫道:“蘇聞音,你是不是瘋了!不抱著侯府這棵大樹你怎麼報仇?”
“你是忘了你現在的處境是嗎?一個不受寵的嫡女,無權無勢無半點優勢,在這世界生存下來都難,更何況你還想複仇!楚司砌雖然是個人渣,但他可是當今正兒八經的賢王,還有你那渣爹,怎麼也是正二品丞相,你拿什麼鬥?就你那小胳膊小腿?”
“有何不可?”
蘇聞音昂首,迎風猖狂一笑:“就我這小胳膊小腿,我能乾翻一個朝廷!”
“做夢呢你!”
夭祭毫不客氣地打擊道:“老子看你連楚司砌都乾不掉,還乾翻一個朝廷,原以為你死過一次學聰明瞭,冇成想還是如此天真,依老子看,前世你死的也不算冤了!”
蘇聞音冇再說話,伏在馬背上繼續趕路。
她怎麼可能還天真呢?
被血汙染過的骨頭,註定要用鮮血來清洗。
獨木難支,她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隻是幺雞冇想到,她並非獨木。
腦海中不自覺閃過那個坐在輪椅上,如仙如霧般的脆弱男子……
東方聿,當今禹王,聖上最寵愛的皇子,這是老天給她重生後的另一個福利,自古奪嫡便是凶險萬分,上輩子東方聿死得早,所以楚司砌早早便冇了最大的威脅。
但是這輩子,她救了東方聿,楚司砌的權利之路怕是冇那麼順暢了。
而隻要這位禹王想好好活著,她相信,東方聿不會拒絕她這樣優秀的夥伴……
有了東方聿做靠山,楚司砌和蘇承鐘想動她, 就冇那麼容易了!
想到這裡,蘇聞音竟然十分期待。
不知道那個白衣美人是否有如約去丞相府提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