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一開,女使婆子們立刻湧了進來。
“大小姐,你好生糊塗啊,王府如此待人,你怎能無動於衷,白白受人欺淩?”
為首的童嬤嬤是繼母從傅家莊子裡調上來的,仗著是蒲氏親點的管事,頗為囂張。
一進門,便是一副咱們有理絕不饒人的嘴臉開始教導傅歸雲。
“要我說,大小姐昨夜就不該輕易放走了那女使。”
“童嬤嬤如此聰慧能乾,要不我主動讓賢,這世子妃叫你來當?”
傅歸雲扭頭睨她一眼,不怒自威的眼神嚇得童嬤嬤頓顯心虛。
“老奴豈敢,老奴隻是心疼大小姐,不想大小姐平白無故受了欺負。”
童嬤嬤打量著她,變得小心翼翼的開口:“出門前夫人百般叮囑,要老奴好生照看大小姐,如今大小姐受辱,丟的可是整個傅家的顏麵啊。”
“難不成童嬤嬤跑去大鬨一場就給傅家扳回了顏麵?”
傅歸雲嗔笑一聲,拿了柄梳子慢悠悠的梳著頭髮,眼神卻愈發狠厲起來。
“如今我既嫁入王府,往後這院裡便隻有世子妃,再無傅家大小姐,諸位都是府裡的老人了,難道這點規矩也要我來教?”
眸色微頓,她抬眸視向眾人。
“王府人多,魚龍混雜,免不得有些愛好搬弄是非之人,我管不了彆處,可要是從咱們院裡傳出些閒言碎語,再讓我得知,那你們從哪裡來便滾回哪裡去。”
“是,世子妃。”
女使婆子們雖是蒲氏安插進王府的,可也存了入王府平步青雲的壯誌,誰想剛來就被遣散回去,都趕忙住了嘴。
見一個個都老實安分了不少,傅歸雲這纔將眾人斥退出去,隻留了清露、翠蘿繼續伺候。
她自是瞧得出那群女使婆子並非個個心向蒲氏,可也絕不是什麼有高明手段的智者,無非就是些愛爭風吃醋的死眼子。
否則,繼母怎會安排到自己身邊來。
換了身淡雅些的妝容,傅歸雲親自去小廚屋裡將翠蘿整理好的公雞肉燉好湯,盛了食盒後,隻領了穩重機靈些的清露一人前往主院。
老王妃身子向來不好,不喜聒噪。
再則,她也不敢保證跟前這群女使婆子會乖乖聽話,索性都留在院裡陪著翠蘿清點嫁妝。
......
傅歸雲是漓陽王陸琛同王妃葉知瀾親自選定的兒媳,他們實在是滿意至極,一大早夫妻二人就候在了長春宮正堂內,隻盼著兒子、兒媳過來奉茶請安。
得知兒子並未過去圓房,而是整夜都留在了雲苓那妖精的院裡照料兩個小孽障,陸琛氣得怒摔了茶盞。
趁著仆人們收拾碎盞的空隙,葉知瀾好一頓安慰才暫時平息了陸琛心中的怒火。
隻是對兒媳的心疼與愧疚已不知不覺從心頭冉冉升起。
傅歸雲的身影纔剛剛出現在正堂門口,葉知瀾便起身親自迎了上去。
陸琛瞧著,默默歎了口氣。
雖說傅家的女兒聲名在外,著實叫人稀罕,可做長輩的也不能如此不矜持。
就是王妃病體未愈,怕她有個閃失,也顧不得什麼威嚴,連忙上前攙扶,一道將兒媳迎了進來。
傅歸雲哪曾想到老王爺、老王妃如此盛情,惶恐了一瞬,便強扭回思緒恭恭敬敬的叩首行禮。
“兒媳給父王、母妃請安。”
端莊穩重的舉止儀態,叫葉知瀾怎麼看怎麼順眼,心中止不住暗歎:真不愧是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出身。
“快快請起。”
葉知瀾見她身旁隻跟了個稚嫩的小丫頭,手裡還抱了提盒,心裡納悶了一陣,也並未吩咐身旁的嬤嬤,又是親自上前攙扶。
“多謝母妃。”
傅歸雲一一奉完茶,不動聲色的將提盒取來,聲音溫和的說道:
“承蒙父王、母妃抬愛,對傅家全族施以援手,兒媳感激涕零,無以為報,今日特做了些羹湯替家父和族中老幼聊表寸心。”
葉知瀾頓時感動不已:“你堂堂世子妃,怎能親自去做這些粗糙之事。”
“你父親本也隻是無辜捲入朝堂漩渦之中,不過一句話的事,反倒是你這孩子......”
言及於此,陸琛心頭忍不住的一酸。
她受瞭如此大的委屈,不哭不鬨,反而親自做了羹湯前來孝敬自己與王妃,這氣度怕是放眼整個雲都城都無人能及。
“那孽障現在何處?”
陸琛臉色一沉,轉而問跟前太監。
太監正要答話,忽見一紫衣錦袍少年大步流星的踏了進來。
那頎長絕美的身姿,每走一步都宛如青石般沉穩堅毅,如詩如畫的氣質,隻一眼之下便能識出絕非尋常人家的兒郎。
仆人們紛紛叩首參拜,可那少年眼裡全無旁人,徑直奔向漓陽王與王妃身旁之人。
“傅歸雲,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燉了我的鐵夯。”
咄咄逼人的氣勢一度讓整個堂內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傅歸雲認得此少年,正是陸臨初,也知他為何事而來,鎮定自若的起身,緩緩行禮:“妾身見過夫君。”
“夫君?”
陸臨初眉峰一閃,眸裡如夾了刀子,不停冷笑。
“那實在不敢當,你可是我父王、母妃三顧茅廬才聘來的名門閨秀,我一個聲名狼藉的紈絝子弟如何般配得起?”
“混賬。”
陸琛板著臉,憤然起身:“你既知曉自己聲名狼藉,還不知收斂。”
葉知瀾聽得一頭霧水:“什麼鐵夯,初兒,你在說什麼胡話,歸雲才入府,她哪裡曉得什麼鐵夯?”
反倒是兒子這般冒冒失失的實在失禮,連忙護到了兒媳身前。
“她會不曉得?”
死了愛寵,陸臨初心都在滴血。
雙眸直勾勾的盯著傅歸雲,恨不得一口將她吞掉。
“我今日一大早便聽人說鐵夯飛進了儲賢宮裡,還叫母妃口中這位名門閨秀狠心殺害燉湯,送到了父王、母妃這邊來。”
儲賢宮正是漓陽王夫婦特意差人置辦的新房。
聽到這話,陸琛心口一凜:“那畜生竟飛到了儲賢宮裡?”
他知曉那畜生的厲害,擔心的趕緊看向兒媳:“歸雲,你可有被那畜生傷到?”
“兒媳並無大礙。”
傅歸雲自也識得那畜生的名貴,而且還知道那是陸臨初心中僅次於杜九孃的心愛之物。
世家子弟都愛鬥雞走狗,上輩子陸臨初為賀宋唯昭登基稱帝,還將此物敬獻給了他。
若不是因為稀罕,她才懶得叫人動手殺呢。
“還請夫君息怒。”
傅歸雲慢調不吝的說道:“昨夜儲賢宮裡的確是竄入了一隻凶悍的公雞,嚇壞了跟前的丫頭們,妾身並不知曉那公雞是夫君心愛之物,又不想給府裡添麻煩,所以就自作主張處理掉了,夫君若是覺得可惜,妾身再去尋一隻回來賠給夫君便是。”
“你賠得起嗎?”
陸臨初心中越發窩火。
自己的愛寵分明是被這毒婦故意殺害,父王不為自己做主,反倒是去寬慰這行凶之人。
“鐵夯是我花了兩萬兩白銀特地差人從南國尋回來的,乃這世間絕無僅有之物,你十個傅歸雲也不敵它萬一,你還敢如此大言不慚。”
“夠了。”
陸琛聽得怒不可遏,重重一掌拍在了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