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們都未曾料到,一次普通的秀才考試竟會出現如此驚世之作!
“陛下!”
“此子乃百年難遇的天才也!”
“此等文章,當今大明,鮮有人能及!”
朱元璋喜得眉眼皆笑,比起群臣變相頌揚他時更為歡欣。
他甚至激動地站起身,自龍椅走向秦博遠,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博遠瞬間從發現人才的興奮中清醒過來,額角冷汗涔涔,心想莫非今日命喪於此?
秦博遠如驚弓之鳥般戰栗,朱元璋卻已下令賜座。
“來人,給秦尚書賜座!”
“陛下、陛下!微臣不敢啊!”
朱元璋看著惶恐的秦尚書,硬是將他按下座椅。
“朕賜座,你還不敢坐了?”
“再給朕搬個椅子來,朕要與秦愛卿好好談談!”
朱元璋話音剛落,秦博遠剛坐穩,又嚇得彈起。
自太子去世後,朱元璋對待文武百官皆無好臉色。
此刻對他如此和顏悅色,莫非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秦博遠臉色越發慘白,愈發確信今日難逃一劫。
然而,朱元璋滿臉興奮地按住秦博遠,又遞過兩篇文章。
“愛卿,你再看看這兩篇如何?”
秦博遠戰戰兢兢接過兩篇文章,看過一遍後,驚恐之色漸褪,取而代之的是愕然。
最終,他神情狂熱地挺身,全然不顧生死,熱切地看向朱元璋。
“陛下,這兩篇文章、此人,具備奪取狀元的實力!”
“敢問陛下,這是哪位才子的傑作?”
朱元璋一邊聽著秦博遠的讚美之詞,一邊不住地謙遜擺手,儘管嘴角幾乎要裂到耳根,那份得意之情已然溢於言表。
“哎,秦大人,您這可就過於抬舉了,不過是朕那不成器的孫兒隨意塗鴉之作罷了。”
“孫兒?”秦博遠一聽,心中暗驚,近日朝野間盛傳皇上欲立朱允炆為皇太孫,莫非這些令人拍案叫絕的文章,竟是出自朱允炆之手?
儘管傳聞真偽未定,此刻皇上親自提及,秦博遠自知不能無動於衷,於是連忙離座,恭敬跪拜,高呼萬歲。
“恭賀陛下!朱允炆殿下如此文采出眾、才識過人,實乃我大明之幸也!”
然而,朱元璋的笑容卻瞬間收斂,雖未流露出怒意,卻足以令秦博遠背脊發涼。
“秦尚書此言有誤,這些文章並非朱允炆所著。”
“不是朱允炆殿下……那莫非是朱允熥殿下?”秦博遠心想,可從未聽說朱允熥有何文采斐然之處。
還未待他細思,朱元璋已再次擺手否定。
“亦非朱允熥,你不必多猜,是朕的另一位孫兒所寫。”
“另一位?”秦博遠一頭霧水,現今的大明皇室中,還有哪位小殿下能得到皇上如此青睞?
“秦愛卿,你繼續說,從文章中能否看出朕孫兒的其他特質?”朱元璋問。
提及文章,秦博遠便恢複鎮定,稍作沉吟,娓娓道來:
“字跡顯性情,文風現人品。
縣試之文,足見此人文采橫溢,底蘊深厚,無論是四書五經還是諸子百家,皆研習透徹,字句間洋溢著濃厚的文化氣息。
府試之作更是堪稱神來之筆,即使置於殿試之中,亦無人能出其右。
至於陛下出示的第一篇文章……”
“妙極!簡直妙不可言!文中景象栩栩如生,觀點清晰躍然紙上。
臣閱後亦深受啟發,通篇讀來,一股豪情壯誌油然而生。
觀其文,可見此殿下對孔孟之道領悟至深,且能在傳承中融入自家獨特見解。
如此殿下,未來前程無可限量,即便開創學派,與孔孟比肩,成為一代聖賢,亦非妄談!”
朱元璋聞此言,瞠目結舌,雖然他確有心聽秦博遠讚揚朱政,但這與孔孟並論的說法實在有些過分。
畢竟,身為開國之君的他,將來也不過是以“明太祖”之名永載史冊。
如今,一個晚輩竟被捧至與自己同等高度,無論怎麼想,都顯得過於浮誇。
“秦尚書,你這讚譽是否太過火了?莫非因朕說是朕的孫兒,你就一味阿諛奉承?”朱元璋雖語氣平和,但眼神中的寒光卻毫不掩飾。
秦博遠心頭一緊,話已出口,再收回隻會惹禍上身,他一咬牙,重重磕頭。
“陛下!臣所言句句肺腑,即便您請來其他文臣,其評價亦會與臣相同!‘則有意中無形之規矩,何取乎手中有形之規矩?’這分明是對大明律法的極高讚譽與深深期待啊!臣斷言,倘若孔孟複生,對此文亦必讚不絕口!”
秦博遠這番解釋,若朱政在場,恐怕也會為之擊節叫好。
畢竟,這篇文章在清代八股文史上赫赫有名,秦博遠如此推崇,倒也在情理之中。
朱元璋聽完,陷入沉思。
難道,自家真能出一位與孔孟比肩的聖賢?
“愛卿,時辰不早了,朕不再挽留。
還有一事,朕稍後再找你。”
“遵命,微臣告退。”秦博遠戰戰兢兢地退出。
不消片刻,換上便服的朱元璋已悄然離宮。
朱政的案件即將開審,無論如何,他也要去為孫兒壯壯聲勢。
在朱政眼中,隻要有確鑿證據,此案便可迎刃而解。
然而,朱元璋深知官場黑暗,明白僅憑證據未必能平息風波。
權貴者,貴在權勢,往往能使規則為其所用。
藍玉的義子雖在朱元璋眼中不過是一粒微塵,但以此身份壓製一名初出茅廬的小秀才,綽綽有餘。
何況是不通文墨的武夫,一旦撕破臉皮,甚至可能直接訴諸武力,從源頭剷除隱患。
此時,朱政仍在應天府衙門的後堂,與李虎舉杯共飲。
不一會兒,先前被派出的班頭垂頭喪氣地折返回來。
“李大人!”班頭急切地喚道,“蔡季成現已成為藍成峰將軍麾下的幕僚,正在將軍府擔任辦事員。”
“我們還未及說明來意,就被蔡季成命人一頓痛揍!幸虧我們逃得快,否則,此刻怕是隻能拖著殘肢斷臂來見您了!”
班頭滿腹委屈,向李虎彙報。
李虎先前還對朱政打包票,定要把蔡季成這個無賴流放到邊疆。
此刻聽聞此言,酒意瞬間消減一半,心中暗道:蔡季成這哪裡是在打他的衙役,分明是在打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