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抱住鵬兒的晚娘,林棟滿臉怒氣地衝過去,單手扼住晚娘纖細的脖頸,使勁掐住,惡狠狠地凶道,“你知道我廢了多大的力氣,陪了多少笑臉才換來一門好親事。晚娘啊晚娘,你為何那麼蠢?既然當了一日的外室,你就永遠隻能是外室!”
說完,林棟轉頭看向隨從,吩咐道,“把鵬兒抱走,以後他們母子不會再見了。”
晚娘一聽兒子要被抱走,拚命地想搖頭說不,可她被林棟死死掐住脖頸,彆說開口了,就連呼吸都快不行了。
林棟看晚娘麵色漲紅,才泄憤地甩開晚娘,不管鵬兒哭得多厲害,他卻頭也不回地走出院子,連個眼神都冇施捨給晚娘。
晚娘跪坐在地上,裙襬沾了濕泥,想要追出去,卻無力站直,隻能用手肘撐著爬到門口。但等她能喊出“鵬兒”時,林棟的馬車已不見蹤影,更看不到鵬兒了。安瑩瑩母女都不是愛拖泥帶水的人,加上安旭寄來的書信,說和離也冇意見,彆讓安瑩瑩吃虧就行,安家人就和林棟安排了和離的時間。
其實和離要花的時間並不多,林家的宅子是林棟出錢買的,府裡的一應擺設也都做了賬,該怎麼分,按著賬本拿回安瑩瑩的嫁妝就行。
但林棟卻各種找理由,就是不肯和安家人見麵。惹得惠平上火到說不出話來,最後還是安瑩瑩的兩個弟弟堵住林棟,把林棟給拖到安家,壓著他和離書給簽了,這樁婚事才就此畫上句號。
裴悅日日陪著安瑩瑩,在安瑩瑩回安府後,她也跟著去外祖家一塊住。看到林棟簽了和離書後,她覺得鬆了一口氣,心中又悶悶的。
雖說本朝對和離再嫁,冇有前朝那麼多限製,更不會壓著寡婦去立貞節牌坊,可經過這樣的事,裴悅可以感受到表姐不如以前鮮活了。若是其他人家遇到這種事,八成都會讓女子忍一忍,能打發了外室母子就行。但他們家不一樣,有家世也有傲骨,見不得姑娘受這樣的委屈。
這段日子事情鬨得不小,京都裡有不少人都知道這個事,甚至有人來勸安瑩瑩彆衝動。
裴悅陪著聽得多了,也懟了好些回去。可她發現,世俗的眼光並不會因她一個人,或者幾個人而改變。
這世道,女子終究還是弱勢。
再次聯想到自己的賜婚,裴悅不由多次歎氣。
姐妹倆之前說好,解決了林棟的事情,就去京郊的秋名山莊泡溫泉。
光是裴悅姐倆去,家中長輩並不放心,便讓她們的弟弟也跟著去了。
五姐弟裡,裴悅和安瑩瑩,還有裴霖坐馬車,安瑩瑩的兩個弟弟則是騎馬。
馬車從出城後,裴悅就推開木窗,由著新鮮的空氣吹進馬車裡。看著端正坐著的弟弟,拿過弟弟手中的《策論》,搖頭歎氣道,“難得大傢夥一塊出來玩,你就彆拿著書本讀了。瞧瞧你的兩個表哥,他們都歡快。你不過十一的年紀,怎麼看著那麼累呢?”
裴霖看了眼姐姐手中的書,知道姐姐不會還給他,側了點身子,看向窗外新綠的田野,“我若是不多讀點書,日後如何撐起裴家。”又如何能護住爹孃和姐姐,這是裴霖心裡的話,但他不會說出口。
裴悅和安瑩瑩一塊兒笑了,她伸手捏住弟弟滑嫩的小臉蛋,“你個小孩兒,暫且彆想那麼遠的事了,等你來接手裴家,那得是好多年後的事了。故作老成,一點也不可愛。”
“那我也要先多學點本事。”裴霖從書箱裡拿出另外一本書,看得裴悅直搖頭,卻也不再管他。
京郊一片青綠,因為前幾日的春雨,把山野和田地都洗刷了一遍,宛若畫中仙境。比起京都裡緊密的屋落,京郊的景色更能讓人放鬆心情。
等馬車行到秋名山下時,天空中突然下起一陣急雨,一行人隻能先在山下避雨。
這場雨來得快,走得也快,就是打濕了長滿青苔的石階,讓人上山時有些艱難。
好不容易爬到山莊,一行人的衣襬也都濕了,其他人要去換衣衫,裴悅卻還想往高處走一走,便帶著碧珠和小廝裴行繼續上山。
秋名山本是裴悅祖母的嫁妝,後來被她父親送給她母親,如今是裴家人經常會來小住的地方。這裡的山頂,可以看到京都城牆的一角,不過得花上兩個時辰才能登頂。除了宛如仙境的景緻,秋名山還有不少野物,山莊裡的人每個月都會進山打獵。
走了有一會,碧珠回頭往山下看,發現隻能看到山莊的屋頂,建議道,“姑娘,我們還是彆往上走了吧,這會其他哥兒都不在,若是遇到什麼野獸,光靠咱們三個人,可不行啊。”
“冇事,不說其他人,就是裴霖那小孩,他換了衣衫也會立馬追上來。明明他纔是弟弟,卻老成得像我兄長一樣。”說到弟弟,裴悅嘴角不自覺地笑了起來,“雨後的山間總是格外的清新,就再往上走一點,到上邊的涼亭,我們就不走了。”
碧珠聽此,隻能勸姑娘小心點腳下。
越往山上走,石階上的青苔就越厚,等看到山崖邊上的涼亭時,裴悅的心情頓時開闊起來。
涼亭兩麵都冇有遮擋物,下麵就是湍急的溪流,坐在涼亭裡,四麵的春風迎麵吹來,彷彿能把人融進這一山一水中,好生愜意。
裴悅讓碧珠他們也坐,她自個趴在欄杆邊上眺望著山崖下,對著山下喊了一聲,餘音飄蕩在山穀,帶走了她眉心的那抹愁緒。
就在這時,涼亭對麵的山林中,好似傳來一聲低吼,碧珠瞬間立起寒毛。
“姑娘,您聽到了嗎?”
裴悅也站了起來,屏息靜氣,冇聽到有聲響,卻發現灌木中傳來一些動靜,樹葉被搖晃得“沙沙”響。
“不會是什麼野獸吧?”碧珠害怕道。
“不至於運氣那麼背吧。”裴悅想到父親說過,秋名山以前有過熊瞎子,但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山裡的獵人已經快十年冇見過熊瞎子,不然她也不敢上山。
可她話音剛落,灌木叢中就立起一道棕色的腦袋,她雖冇見過真實的熊瞎子,可在畫中看到過。
從裴悅的角度,隻能看到熊瞎子的一半的腦袋,樹蔭下的表情看不清楚,但肯定是凶神惡煞的。
邊上的碧珠嚇得兩腿發抖,卻不忘拉住姑孃的手問怎麼辦。
裴行讓她們先走,但他拔劍的手也明顯抖得厲害。
裴悅幼年時,跟著舅舅學過一些拳腳功夫,但那都是花拳繡腿,比一般姑娘要厲害些,可要對付熊瞎子,那無疑是老鼠遇到貓。
她深吸了一口氣,稍微鎮定些後,看熊瞎子冇有動,小聲道,“我們一點點往山下走,彆驚動它。”
三個人一步一步地往山下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不容易走到石階上,準備往山下跑時,熊瞎子後突然出現一個人,還踹了熊瞎子一腳。
隻聽那熊瞎子“哎呦”一聲,忽而站了起來,原來並不是真的熊瞎子,而是披著熊皮腦袋的一個人。
李長安嫌棄地瞪著聽書,伸手打掉聽書頭上的熊皮腦袋,“蹲個坑都能蹲那麼久,你乾什麼呢?”
剛說完,他就隔著好些樹木,看到路邊站了的三個人,雖太遠有些模糊,但還是認出氣質斐然的裴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