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夏季,暑熱難消,俗話說“春邊秋鯉夏三黎”,如今正是吃魚的好時節。
我點了一道清燉小鯽後,再看旁的肘子燒肉,就覺得有些起膩。
向熹見我點菜點的意興闌珊,便從我手裡接過了菜牌,點了幾道清涼的小菜,便著小二離開。
花椒樓名不虛傳,從點菜到上桌還不過一刻鐘,可見後廚的大師傅是個麻利人。
清燉小鯽不錯,也鮮也甜,但我自小吃慣了禦膳房的手藝,嘗著也冇什麼了不得。
倒是向熹點的一道紫蘇桃子,十分清新順口,正當季的鮮桃,剝了皮拿白糖醃好,白嫩的桃肉用碧綠的紫蘇葉子包上,一口一個。
香而不厚,甜而不膩。
向熹見我愛吃,將盤裡有的幾個通通夾到了我碗裡,一頓飯漸漸得了趣味。
正值吃的痛快的時候,隔壁桌上卻來了人,我歎了口氣,也不知該說自己陰魂不散,還是付桐跟我確有緣分。
付桐在隔壁桌上落座,身邊還有一位友人,看著是個商人模樣。
此人約莫三十來歲,穿金戴銀,大腹便便,唇邊還有兩撇猥瑣的小鬍子。
我皺了皺眉頭,付桐這樣一個光風霽月的人,怎麼會和這號人混在一起?
付桐也瞧見了我,先是一愣,而後極大方的行了個拱手禮,我亦回了禮。
之後便有意無意往那邊兒瞟上一眼,兩桌距離頗近,談話聲漸漸入耳。
那猥瑣的小鬍子道:“付公子,咱們也不是不給你通融,隻是那箜篌不是個賤賣的品相,如今租給你,也是見你拮據,一時拿不出銀子買下,現在這箜篌越彈越舊,你若再拿不出銀子......”
話至此處,付桐又起身對著那小鬍子行了一禮。
“盧掌櫃,此番是我不對,我這幾日存下一點散碎銀子,先付這幾日的租錢,等下個月我......”
付桐的話還冇說完,便被那小鬍子打斷了。
“你月月都是這些話,下個月能怎麼樣呢?你一個樂師,賺的無非就是那些賞錢茶錢,這箜篌嶄新時我賣二百兩白銀,如今叫你彈舊了,折一百五十兩賣你,你也拿不出來,你這不是坑我嗎?”
向熹端著茶杯,和我一起聽著隔壁動靜,隻是他的眼睛始終落在我臉上,未曾多看付桐一眼。
這個牆角聽到這裡,我曉得自己該站起來了,於是提了長衫,走到了隔壁桌前。
“掌櫃,付公子是弄弦鳴琴的風雅之人,若將黃白俗物掛於嘴邊,何來這一縷雅音存世,今日本王便買下這架箜篌,贈於付公子”
那小鬍子見我開口愣了一愣,又聞我自稱本王,一雙鼠眼兒轉了幾轉,登時就跪了下去。
“草民盧氏,不知是王爺大駕,還望王爺寬恕”
我抬手免了禮,付桐見狀垂了眸子,不知在想什麼。
我將銀票拿出來,遞進小鬍子手裡,小鬍子連聲道謝,話末又眨巴著眼睛,小聲問了一句。
“不知王爺尊號幾何,草民生在蓉城,不曾進得皇城......”
我笑,像他打斷付桐那樣,打斷了他的話。
我今日穿件淨麵兒長衫,看著也的確不像個王爺,看來這廝是怕我李代桃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