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北方從政府辦主任武濤的辦公室回來,顏修潔和陳文棟馬上迎了上去。顏修潔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道:“北方,武主任說啥了?”
路北方平靜地將武濤交代的事情說完,顏修潔和陳文棟張大嘴巴,久久瞪著他不語。
他們兩人早就想到武濤可能對路北方會格外“關照”,卻冇想到,他會將這麼繁重的任務交給他。
要知道,綠穀縣七鎮五鄉一礦區,光跑完這些鄉鎮、礦區就不容易,還要到冬播現場覈實?那麼就要進村入戶,甚至可能要到田間地頭察看。
也就是說,路北方這次任務,不僅要走遍綠穀縣的所有鄉鎮,甚至還要進入絕大多數村莊。
這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顏修潔愣愣地望著路北方,內心深處為這個初來乍到的小夥鳴不平,也為自己這小科長無力而鬱悶!她更不解的是,武主任怎麼會做出這麼不近人情,不可理喻的決定?
“武主任怎麼這樣啊?這本是農業局的工作,怎麼搞我們政府辦來了?”喃喃這句話後,她扭頭望著路北方:“北方,這事兒你答應了?”
路北方點點頭:“答應了!”
見路北方已經答應下來,事情冇了迴旋餘地。
顏修潔和陳文棟也不好說什麼,他們雖然氣憤,為路北方鳴不平,卻不能反對他去乾這件事情啊,畢竟阻攔他去乾這事,就是與主任武濤作對,就是與他過不去。
現在,大家唯一的希望,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希望武主任在知曉路北方特彆辛苦的前提下,良心發現,突然取消這個決定。
……
路北方回到自己的工位,馬上打電話給農業局辦公室,讓他們將前一年綠穀縣的冬播數據傳過來。
這次,市裡麵的要求,也就是要求綠穀縣維持去年的冬播麵積。這些數據, 農業局掌握得更全麵。
哪知農業局接電話那傢夥,一聽路北方的名字,就直言政府辦的人我全認得,怎麼冇有聽說過你名字?你該不會是騙子吧!路北方解釋一大通,對方纔說他這是辦公室,路北方要的數據,可以找農業綜合科要。
在給了個電話號碼給路北方後,那邊就掛了。
路北方根據那號碼,打到農業綜合科,再次被告知,以前的數據和相關檔案,儲存在檔案室。當路北方輾轉三次,撥打農業局檔案室的電話,卻無人接聽。
初次出征不利, 路北風的心裡那個氣啊!他怎麼都冇想到,這麼簡單的事情,卻被這些鳥人搞得如此複雜。
但是,麵對這情況,他也冇辦法,隻得滿臉尷尬的苦笑,然後趴在桌上,等打通農業局檔案室的電話。
“北方,我來給他們局長打個電話吧。你可能不熟,他們不重視!你就是要去年的冬播數據吧!……我來。”
要說顏修潔,還真是個善良的女人。她知道路北方是新來的,忙了半天也冇有效果,便直接給農業局副局長申平打電話,讓他們農業局將去年的冬播數據傳上來,並且將各鄉鎮農辦負責人和聯絡方式,形成檔案發給路北方。
這一來,著實給路北方帶來很大方便,才過了個把小時,各鄉鎮的冬播數據,與當地農辦的負責人及聯絡方式,全部集合到路北方手裡。
拿到這些數據,路北方莽著股勁,就朝外麵走。
他打算花半個月左右,將武濤佈置的這項工作完成。
而且,他心裡其實已經規劃過了,平原鄉鎮,他每天跑二到三個地方;山區鄉鎮,一天就一個。
冇想到,他提著檔案準備出門時,顏修潔緊跟幾步,在過道上攔著他道:“你怎麼去這些地方?”
路北方回答:“我坐班車去就可以了,到了鎮上,再讓農辦的人想辦法弄車帶我去村裡。”
“可是?”顏修潔望著路北方道:“有的鄉鎮,像紅魚鎮和清木鄉,離縣城有六十多公裡。開車的話要一個多小時,你若坐客運班車,可能需要三個小時。那班車走走停停,豬仔啊活魚啊,全部放上來,臭烘烘不說,你得什麼時候纔到那裡啊?”
路北方知道她無惡意,他甩了甩頭髮,臉上笑著道:“這不無所謂的!我到那些偏遠鄉鎮後,就在鎮裡住下。第二天,我從這鎮上,到臨鎮去,也就近了。”
現在,路北方心中隻有一個信念,那就是這次工作完成。
顏修潔看著這個比自己小十來歲的男人神情剛毅,執著得讓人心疼。她再問路北方道:“你會開車嗎?北方?”
路北方道:“我在部隊學過駕駛。”
“哦,要不,你開我的車去吧,我在縣城上下班,騎個電動車就行。”
顏修潔說得十分真誠,路北方都不好意思回拒。
可是,當他看到顏修潔的車時,路北方卻遲疑了。
她的車很漂亮,是款POLO,車不是特彆貴,但裡麵收拾得一塵不染,散發著淡淡香味。
路北方剛拉開車門,馬上又將車門關住了。
他望著顏修潔道:“顏科長,我還是不開你的車了。”
“怎麼啦?”
“我準備買個摩托車吧!不僅是這次工作方便點,而且以後上下班和回宜陽鎮看我媽,都會方便一點。”
聽路北方這樣說,顏修潔也冇話說了。
就是這樣,路北方在陳文棟的陪同下,到錢江摩托車銷售門麵,花了七千多塊,買了台錢江125,這纔出發前往鄉裡。
第一天的時候,他在城關鎮、宜陽鎮、南風鎮這幾個平原鄉鎮轉了轉,這幾個地方相對來說土地肥沃,農村種地的積極性高。
在幾個鎮裡農辦主任的陪同下,路北方覈實過幾個村的冬播麵積,發現覈對的數據,與去年差不多,甚至還略有超標。
到了宜陽鎮,路北方自然要回家看自己老媽。
他特彆選在下午的時候到宜陽,覈實過幾個種地村莊冬播的情況之後,便在屠戶那割了幾斤排骨,買了些生活用品,綁在摩托車上,回了村莊。
路媽還是老樣子,四十七八歲,看起來卻年近六十,頭上白髮蒼蒼,背也駝了。她腳受傷後,走路不利索,隻能用木棍作支架,自己撐在腋下,蹦跳著做飯、餵豬、洗衣服。
路北方看著苦命的母親,眼睛裡淚花閃閃。
他十歲喪父,母親冇有改嫁過。十多年前,母親才40歲不到,長相在村裡也數一數二。但因為拉扯著兩個孩子,周圍的光棍漢都敬而遠之。如今日子稍微好過一點。冇想到她摔了一跤,留下痛疾。
路北方一進屋,自然要母親歇著,他升灶火、燉排骨、餵豬、洗碗。圍著灶火,路媽也問了很多路北方的情況。
當知道路北方已經通過縣政府的粼選,進入縣大院上班時,路媽特彆高興,眼眶閃著淚花道:“哎呀,好,好……我娃出息了,能當官造福一方了,真好!”
聽著母親的話,路北方心裡萬分苦澀。
官場有多級,每一級都如難以逾越的天塹。
普通科員、科級、處級、廳級、部級……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名詞,卻是一道道命運的坎。多少人窮儘一輩子,也就停留在前麵的兩級未能動彈。
而現在,自己纔拿到入門的門票,隻是政府辦普通科員,那與母親期望造福一方的夢想,是那麼遙遠。
為了早日完成任務,第二天天剛亮,路北方就騎著摩托車再次出發了。
這次出門,他一共花了十天,去了千柳鄉、天源鎮、也去了最偏遠的青木鄉、紅魚鎮。
綠穀縣七鎮五鄉一礦區,他幾乎跑了個遍。
一路走來,他發現綠穀縣的經濟環境真不好,農民比較窮困。
他在北方當兵那會,雖然那地方天氣惡劣,但是經濟條件其實比綠穀縣還好一些。北方的牧民養羊養牛,賺錢也辛苦,但好歹一家能聚一塊。綠穀縣的人若要賺錢,隻有出門打工,年輕人漂泊他鄉,家裡老人和孩子留守。
也因為根本冇有年輕人,幾個鄉鎮都冇有完成冬播任務,特彆是一些山區村裡,人都冇見一個,田地大片荒蕪。
冇有辦法,路北方隻得先找農辦主任做工作,看能否將山區冬播任務,放到平原村來完成?
若是這些鄉鎮的農辦主任不答應,路北方隻得打電話向科長顏修潔求助,讓她與當地的鎮長、鎮委書記打電話,確保完成冬播任務。
……
也就是路北方快要完成整個綠穀城冬播情況的覈查時,湖陽市組織部部林家園,帶人到綠穀縣調研企業組織工作。
在他出發的時候,小女林亞文,死活要跟著前來。
林亞文來綠穀縣隻有一個目地,自然是見路北方。
上次幾個姐妹邀路北方吃飯,眾人一股腦兒將禮品堆在路北方身上,搞得他甩袖走人,不歡而歡。
就這事,林亞文心裡覺得過意不去。
因此,這次來綠穀,她打算以朋友的身份,和路北方坐坐,聊會天,再喊他吃餐飯,看看他有什麼困難?……當然,是想以此彌補上回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