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央愣了片刻,很快又回過神來,瞥了一眼下人遠去的方向,彎眉一笑。
“二公子什麼時候醒的?”
“記不大清了,好像是……阿嫂說我是個短命鬼的時候。”
他垂眸看著華央,四目相對,華央看到他眼底閃過一抹愉悅的狡黠。
真記仇!
他能清醒過來站在這兒,還多虧了她呢。
“隨口一說,二公子可彆當真了,你迷糊了十幾年,如今大夢初醒,以後有的活頭呢,肯定能長命百歲。”華央依舊是隨口說道。
沈二眉角微挑:“百歲……怕是不夠。”
華央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百歲還不夠,怎麼,想跟她一樣長生不死呢?
不遠處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跑近了,很快又匆匆離開,顯然是在搜什麼人。
沈二輕聲道:“這裡不適合談心,咱們換個地方慢慢聊。”
他攬住華央的腰,正要離去,卻被華央抬手抓住領口,拉到自己麵前。
“你怕了?”華央目光挑釁,氣若幽蘭。
“我倒是不怕的,隻不過阿嫂也知道,如今這世道對女子可不算友好。”沈二順勢欺身上前,眼神玩味地看著華央,“我也是為了阿嫂的清譽著想。”
話音落,便攜了華央在懷,縱身躍起,幾個起落便遠離了沈祿的院子。
華央微驚,目光落在沈二的側臉,話本裡倒是並未提過他有這麼好的身手。
“父親早年是在疆場上曆練過的,直到我九歲那年大病一場,他才徹底退下來,之後便一直督促我習武訓練。”沈二似是在給她解釋。
“你九歲之後不是傻了嗎?”
“我是傻了,不是殘了。”
沈二似笑非笑,帶著華央落在長風閣的院子裡。
這裡是沈二幼時和母親一起住的院子,也是老侯爺回府後最愛去的地方。
老侯爺故去後,沈祿便將癡傻的沈二趕到了一處偏房住著,將長風閣鎖了起來,不讓任何人靠近。
十多年不住人,這裡早已雜草叢生,在雨夜的襯托下,一片荒涼。
“你深夜領我來此,應該不隻是為了給我講你小時候的事吧。”
華央輕輕躍起坐在長廊的欄杆上,靠著柱子定定地看著沈二。
沈二對於她的舉動並冇有半點疑惑,隨手擦了擦額頭的雨水,彎眉淺淺笑著。
“今夜之事你我心裡都明白是怎麼回事,如今我們死裡逃生,也算是有過命的交情了,阿嫂就不想報仇嗎?”
“想啊,我何止是想,我已經做了,你不是都看到了嗎?”華央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鬼王報仇,十天她都嫌晚,若非還冇尋回七魄,沈祿怕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你一人之力,總歸有限,今晚若不是我及時出現,你就已經暴露了。”沈二笑得純澈無害,“既然我們有共同的敵人,阿嫂要不要與我聯手,我們一起報仇?”
華央饒有興致地看著沈二,原話本中,沈二這個炮灰早早下線,後麵並冇有關於他的劇情,也就是說,他覺醒之後的所有劇情都是神秘未知的。
比起那些早就被原定劇情框死的人物,沈二身上確實有很多新奇的樂趣。
“方纔的事你都親眼瞧見了,你就不好奇我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嗎?”
沈二走到華央麵前,一手扶著柱子湊近華央,嗓音曖昧又繾綣。
“阿嫂不好奇我的過去,我又何必好奇阿嫂是什麼樣的人,我在乎的,是阿嫂的將來……”
他的臉龐近在咫尺,四目相對,氣息交融,讓華央凡心微動。
若她不是鬼王,若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小鬼,她早就撲上去了。
畢竟這年輕的身體,這英俊的麵容,不管是對人還是對鬼來說誘惑都太大了。
華央心緒萬變,一時失神,坐在欄杆上的身子猛地晃了一下,向後仰去。
沈二眼疾手快,長臂一伸將她撈進懷裡,目光落在她額頭上包著的紗布上,眸色暗了暗,抬手輕輕撫了撫。
“阿嫂好狠的心,對自己都捨得下這麼重的手。”
華央調整好思緒,不著痕跡地掙脫沈二,跳下欄杆站在廊簷下,伸手去接落下的雨滴。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嘛。”華央唇角微挑,“倒是你,勾結嫂子謀害自己的兄長,可真是沈祿的好弟弟。”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罷了,阿嫂冇有拒絕,我就當你答應了。”沈二解下外袍披在華央身上,“雨夜寒涼,阿嫂要保重好身體。”
“這就不用你費心了,你還是自己穿著吧。”華央反手扯下衣服又丟回沈二懷裡,“我用不上。”
她目光定定看著沈二,往廊簷外退了兩步走到雨中,一如之前,那些雨根本淋不到她身上。
“既然要合作,就該多瞭解彼此一些,你說呢,沈二?”
沈二眼眸縮了縮,表情並冇有太大變化,幽幽道:“我叫沈諫。”
“賤?”華央眼睛一亮,笑得狡黠,“哪個賤?”
“反正不是阿嫂心裡的那個賤。”對於華央的反應,他似有些無奈地輕輕搖頭,“直言正諫、從諫如流的諫。”
“好聽。”華央笑得燦爛又純粹,像是在真心且單純地誇讚沈諫的名字。
“時辰不早了,明日這府裡還不知道要鬨出多大的動靜,我得先回去歇著養養神了,晚安,阿……賤?”
她神色嬌俏地衝沈諫晃了晃手,轉身迎風踏雨而去,腳步徐緩輕飄,眨眼間便出了院子,消失不見。
沈諫低頭看了看懷裡的衣服,唇角挑起一抹欣慰又寵溺的笑意。
“還是這麼放肆無拘,我行我素。”
話音落,他縱身掠去,長風閣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第二天一早,剛剛天光大亮,華央就被一陣吵鬨聲吵醒。
隨即她的房門被人用力推開,烏泱泱的一群人闖入房內。
華央不滿地皺了皺眉,剛撩起帷帳就看到一名五十來歲的嬤嬤領著五六個丫鬟站在屋裡,竹沁想要過來,卻被其中一名丫鬟拉住。
華央心裡煩躁:“哪來的不懂事的玩意兒,擾人清夢!”
她不知道在外麵飄蕩了多久,好不容易借洛華央的身體睡了個好覺,結果還冇睡醒就被擾了好夢,起床氣正騰騰往上冒。
竹沁聽她開口,使勁掙開拉著她的丫鬟,跑到華央床邊,委屈得雙眼通紅。
“夫人,何媽媽一早來傳話說老夫人要見夫人,婢子說了夫人昨夜受了傷,還未起身,何媽媽卻說……說老夫人既是發了話,夫人就算是傷得下不來床,爬也要爬去給老夫人問安……”
不等她說完,華央便拉開她捂著臉的手,隻見她的左半邊臉一片通紅。
“她們打你了?”華央眸色一黯,掃向眾人,“誰動的手?”
幾個丫頭被她冷厲的眼神震住,下意識地避開她的目光。
領頭的何媽媽倒是穩得住,上前一步昂著脖子道:“這丫頭不懂規矩,我身為府裡的老人,理應好好教一教她……”
話音未落,一隻茶盞突然從床邊飛了過來,穩穩噹噹正中何媽媽腦門,血珠立刻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