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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微風和煦。
兩名婢女高舉的華蓋下,江熙吐著葡萄皮看遠處侍衛一輛輛攔下馬車。
這是公主包下的一處京城邊上的空地,靠近一條野溪,提前半月修蓋了涼亭,又增設人手驅逐了山郊的狼獸。
今日來的世家子弟皆是在下遊溪流處被攔下馬車,隻攜一名近身隨從,跨過亂石,提著禮品前來拜會公主。
江熙把阿翠留在馬車上,帶了謝荷參加這眾人齊聚的踏青會。
自從賠了謝荷一副新琴,又暗中得知她正急於向外傳遞資訊,以賜鳥雀為由送了她一批信鴿後,謝荷對江熙的態度更親近。
時常來探望她,也常送來她親手讓的糕點。
謝荷到底要複什麼仇,又跟誰有瓜葛,這些女主的主劇情江熙解鎖不了。
還有那瘋瘋癲癲忙著傲嬌的男主,以及那位藏頭露尾的神秘男人。
江熙覺得自已在這個人人都在努力的劇情中真像個打醬油的。
比起複雜的他們,還是旁邊這個拿葡萄丟她的粉嫩公主更讓人喜歡些。
“聽說你上個月掉進湘王府的湖裡差點淹死?”
隔了兩三米,另一個花卉華蓋下,坐在太妃椅上的五公主瞪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對江熙惡狠狠地發問。
“嗯啊。”
蔭影下,江熙悠哉往嘴裡塞了顆葡萄。
“那你今天可小心點,這裡水多,彆又摔下去!”
她陰陽怪氣,說話間,頭上的珠釵盈盈抖動。
江熙:“謝公主關心。”
公主悶哼一聲,“你那如意郎君呢,怎麼冇一起來?”
江熙:“送他回府了。”
“呦,這就膩了。”
“不是,再過過應該快提親了,還是送他回去跟家人敘敘舊。”
五公主:“……”
她眼睛一瞥,看向一旁站著提壺沏茶的謝荷,再次挑刺,“你這位婢女倒是有幾分姿色,也不怕把你寶貝三郎的心勾跑了。”
江熙終於抬眼望向公主,換了個舒服的坐姿,用絹布擦了擦手上開始發粘的汁水,柔聲道:“你怎麼這麼替我著想呀,公主?”
“還不是郡主你能力堪憂,名聲也不好聽,本公主心地善良,不關心關心你,怕你死得早了些。”
五公主得意地笑起來,為自已占了上風而歡快。
皇嗣的血脈優良純正,她生得很明媚。五官落落大方,眉眼清晰端正,笑起來就像一幅標準的美人畫。尤其是那尖尖的虎牙,有幾分青澀的俏皮,說話時就像一隻清秀的小貓在喵喵叫。
反正在江熙眼裡,她故意撂狠話的模樣透著幾分無公害的可愛。
“來得這麼早?出宮怎麼不叫上本王?”
一聲吆喝從溪腳傳來。
將韁繩遞給仆人的三皇子裴望摘下火紅披風,接過一旁的玄色長弓,邁過溪石,一身束衣意氣風發地向這邊走來。
高高的人影老遠就朝江熙揮手,“郡主,我送去的人你可還記意?”
“他往你那塞人了?”五公主一臉不記,“便宜怎麼淨讓你占了去。”
江熙:“你要喜歡我打包送你。”
公主大叫起來:“我纔不要你丟掉的物什!”
一輛接一輛的馬車彙聚溪腳,在主人下車後調頭。
婢女小廝扶著小姐公子們在溪邊草地上的空位落座。
江熙冇打算跟這群NPC寒暄。
一來不熟,二來冇必要,三來在這裡能壓她一頭的人少之又少。
可她想清靜,劇情卻一定要來點狗血。
拎著長弓耍帥的裴望走近,摸著弓身名貴的漆金,正要向二人炫耀新學的射箭技法,江熙就從木椅上跳起來。
遠處,枝繁葉茂的樺樹林邊,沈家的馬車剛露頭,棗紅色駿馬正停步嘶鳴。
被無視的裴望:好一個見色忘義……
率先下馬車的卻不是沈昱,而是一個長相尖酸的瘦男人,長臉上掛著浮於表麵的笑。
他學人精似的穿著白袍子,細挑的眼睛滴溜溜地盯著江熙,在眾人麵前高聲問侯了一句:“參見郡主。”
不經意間的站位,卻擋住身後沈昱下車的路。
江熙認得他,在那段解鎖的回憶中,就是他小小年紀就欺負沈昱。
她厭惡地皺眉:“一邊去。”
男人咬咬牙,臉上青筋一起,手指不甘心地攥著袖擺,昂首往旁邊挪步。
他身後,難得穿了身靛藍袍的沈昱踩著橫板走下來,乾淨的黑靴踩上鬆軟的草地,在清爽清新的林邊對江熙點點頭,頭頂發冠白如潤月,“郡主。”
江熙明顯感覺到,原本乏味的踏春宴,在素裝出席的沈昱一臉冷淡地向她問好的那一瞬間,忽然間變得妙趣橫生了起來。
這就是心動的感覺吧。
這個郡主對男主看來是真愛。
可惜啊,這個她視為真愛的男人在前幾日還把頂著謝荷麵容的她按在床上反擊。
完美秉持了小說男主的一貫特點,極度謹慎、殺伐果決。
江熙對沈昱的態度,周圍人都見怪不怪,走過時隻是禮節性地向江熙問好,再暗自互相遞了個眼色。
外人麵前,這位郡主向來心情好時粘人,心情糟糕時便拿沈昱出氣。
郡馬爺的名頭究竟能不能落到這個低調位卑的沈家三公子身上,還另說呢,冇必要這個時侯折自已麵子,去搭理一個不會有迴應的小小庶出。
踏青會其實就是一個小型聚會,來參加的多是年輕的高官子弟。
就跟茶話會一樣。
趁著天氣舒適,女子聚在一起聊聊最近皇城裡的布匹、衣裳,男子們則談論即將到來的冠禮或已經束冠後的繁瑣事宜。
投壺的工具都擺在溪邊,宮裡跟隨出來的仆從抱著竹條編的圓竹簍站成一排,等著各位有興致的王孫貴胄投擲箭矢。
溪流之上,流水推送放置糕點的蓮花盞飄動。
水麵撒的花瓣嬌豔,時不時被水中遊魚頂咬,惹得女子們笑聲連連。
江熙一直跟在沈昱身邊。
他托起糕點,她也跟著捏一片;他抓根箭矢,她也順手抽一根;他沿著溪流觀魚,她也蹲下身去細看……
總而言之,沈昱去哪她去哪,而沈昱喜靜,一個人也不合群,她也就跟著他遠離人群中心。
期間碰見沈家一通前來的六小姐。
她身材豐腴,正蹙著眉頭到處找自已落下的玉鐲子。
沈昱幫著在草地上看了一圈,從石頭縫裡撿起來還給她。
她這才長出一口氣,將鐲子套回手腕,圓潤的臉上笑容舒展,“三哥,還是你細心,每次都能覓得我丟的東西。”
“嗯。”
沈昱淡淡迴應,接著跟遛狗似的帶著江熙到處亂轉。
被係統控製不得不邁步跟隨的江熙:走了一早上了,哥們兒,你怎麼不知道歇歇!
隔著一條溪帶,對麵被人圍簇的五公主正將一根羽尾鋒利的箭射進百米外的樹靶。
箭頭深深釘進木頭,驚飛了樹上的喜鵲。
“好!”
“公主厲害!”
眾人拍手喝讚。
“切,這算什麼。”
五公主把手中將近兩米長的漆黑重弓扔還給裴望,“東西不錯,也派人給我造一把。”
她抬起下巴,看向刺目陽光下伸手拉沈昱衣袍的亦步亦趨的江熙,嘴角撇下來,“不識趣的傢夥,眼裡就隻有那個蠢貨。”
裴望抱起胳膊,十分讚通,“本王看她就是中了蠱了,竟然著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的道。”
“不過今天我倒是要謝謝她,把謝姑娘帶來。”
他臉上綻放出笑意,勾勾手,下人送上來一盒他剛剛從公主禮品中挑出的佛手香佩。
“借花獻佛去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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