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人勇卻不知道,自己已被寅三七視為了叛徒,此時已經尾隨林笙簫來到了京師南門。
她亦和樸人勇一樣,並不知道他即將在這裡,迎來她宿命中的機緣之一。
“一字測吉凶,觀相知命數。”
一個鬚髮皆白的道士在城門內側支了簡陋的桌椅,眯著眼睛慢悠悠喊道。
或許是因為舉棋不定,林笙簫明明已經走到了城門口,卻鬼使神差般退了回來。
道士眼睛未曾睜開,已然感覺到有人靠近:“這位緣主是要測姻緣還是前程?”
林笙簫提起桌上的筆,在紙上寫下一個“困”字,遞到道士麵前:“有勞大叔。”
道士臉色微變,緩緩睜開眼睛。
待看清林笙簫的模樣,微微有些不悅:“緣主方纔叫貧道什麼?”
“大叔?”
“嗬,貧道今年八十有六,怕是比緣主的爺爺還要大上些年歲......”
未等老道士說完,林笙簫就解釋道:“可是我看大叔的氣色,比我爹爹還要年輕呢。”
就算是方外之人,在聽到一個天真少女對自己的恭維,心中也是倍感受用。
“原來如此。”
老道士臉色稍緩,拿起麵前的字看了一眼。
“這個字嘛,不好!”
林笙簫問道:“如何不好?”
老道士反問道:“窮困潦倒,人困馬乏,筆困紙窮,困獸之鬥......什麼事隻要沾上這個字,哪有好的?”
林笙簫又問道:“大叔可有破解之法?”
老道士再次眯起眼睛,將右手攤開在林笙簫麵前。
林笙簫會意,從身上拿出一錠銀子,遞到老道士手中。
老道士迅速將銀錠收起後,說道:“貧道是想看看緣主的手相,推演運勢之後,方知有冇有破解之法。”
林笙簫又將自己的右手伸了過去。
卻見老道士的麵色漸漸凝重。
“古怪,著實古怪!”
老道士站起身來,態度不知比方纔謙恭了多少:“敢問緣主如何稱呼?”
林笙簫再拿起筆,將自己的名字寫在紙上。
老道士一臉錯愕的望著她,呆立許久纔回過神來,將兩張紙放到一起,比對起來。
“這名字,絕非凡木,卻又寫了一個困字,木於囚籠,當真奇怪至極!”
林笙簫壓根冇聽清他的碎碎念,但她知道,自己姓名的三個字,均是和木有關。
難道這個還有什麼說法?
老道士問道:“貧道鬥膽,借緣主另一隻手一觀?”
林笙簫疑惑的伸出另一隻手。
老道士直接從桌後走了出來,無比激動的道:“天意啊,當真是天意啊!”
林笙簫一頭霧水。
“不知緣主可聽說過長生道?”
老道士士冷不丁的問道。
林笙簫茫然的點了點頭。
“那緣主可有意入我道統?”
林笙簫更懵了。
測個字看個相而已,怎麼就突然開始拉人了?
老道士以長生道獨有的手勢向林笙簫行禮:“貧道玄心奧妙宗周玄英。”
林笙簫頓時愣住。
玄心奧妙宗!
這可是大胤長生道統中,當仁不讓的第一宗門。
周玄英,玄字輩,跟玄心奧妙宗的宗主平輩!
但堂堂長生道耆宿,怎麼會淪落到在城門口測字卜卦的地步了?
周玄英見林笙簫有所疑惑,解釋道:“貧道不過是在這裡渡化有緣人罷了。”
林笙簫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
周玄英又說道:“緣主方纔所求之事,於我玄心奧妙宗而言並不算什麼,隻要緣主願意入我道統,貧道必會稟報掌門師兄,想儘一切辦法為緣主消災解厄!”
林笙簫心動了。
玄心奧妙宗的威望和實力,興許真的能夠保住自己!
就算保不住,玄心奧妙宗也不失為一個暫避之所。
有誰能想到自己竟會去了那裡?
但她不知道的是,周玄英所說的話,實則半真半假。
他在此處擺起卦攤,其實就是為了騙些錢財。
但他確實是玄心奧妙宗的長老不假。
隻不過是玄字輩中,最無用的那個。
除了與生俱來的問卜天賦。
但卜卦這種事情,屬於是違背天道,乾多了是要折損壽元的。
所以周玄英雖然真有前知百年,後算一甲的能耐,卻輕易不會顯露。
況且長生道徒大都苦修,周玄英又是個吃不了苦的主兒,所以他時常以下山曆練為由,撈些偏門。
但此刻見到林笙簫後,他決定破一次例。
因為林笙簫的命數,太詭異了。
看上去一個嬌滴滴的少女,卻生了一副男子手相。
不僅如此。
她的手相還有著帝王命格!
身上更是有著微弱的王者氣運!
若是能將她拉攏進宗門,雙方互為裨益,怎麼算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我可以先去貴宗看看嗎?”
林笙簫擔心自己答應的太乾脆,反而會讓周玄英生疑,於是試探著問道。
周玄英卻一個箭步衝到了林笙簫的身後,宛如一隻靈活的老耗子在人群中穿梭,拽住一個人的胳膊,將他甩翻在地:“緣主,啊不,姑娘,你可認得此人?”
林笙簫搖了搖頭。
周玄英將猝不及防的樸人勇踩在腳下:“你是何人?為何要跟蹤這位姑娘?”
樸人勇急中生智,作無辜狀:“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走的好好的,你為什麼突然衝過來打我?”
“貧道不怕你不說實話!”
周玄英冷哼一聲:“姑娘,為了表示敝宗的誠意,貧道先替你解決了此人。”
林笙簫尚未反應過來,卻聽樸人勇又說道:“天子腳下,你還敢行凶不成?”
周玄英有所顧忌的望了一眼不遠處的城門口,幸好來往行人頗多,守城衛兵並未注意到這裡。
但若是樸人勇一叫喊,勢必會引起守衛的注意。
隻見周玄英袍袖一揮,拂過樸人勇頭頂,眾人眼中的樸人勇,竟然變成了一隻水鴨。
一旁的百姓還當他在表演戲法,頓時掌聲雷動。
城門下的守衛朝這裡看了一眼,卻冇有起疑。
樸人勇的意識卻十分清晰。
在正式成為一名暗衛之前,他也和其他人一樣,受過十分係統化的培訓。
他知道這不過是眼前這道士的障眼法,迷惑他人的幻術而已。
世上怎麼可能真的有把一個大活人變成鴨子這般離奇的事情。
但他卻無法喊出隻言片語。所有的話到了嘴邊,都變成了嘎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