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許穠華的婢女花月也看到了明棠。
她一咬牙,一抹眼淚,乾脆利落衝到了明棠跟前,砰砰兩個響頭。
“昭嬪小主,求您救救我家小主。”
屋內的人似乎也聽到了外麵的響動,頓時安靜了下來。
明棠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花月。
花月的額頭磕破了好大一處傷口,混雜著地上的灰塵,十分狼狽的模樣。
她是宮女,自然得不到醫正署太醫或是醫女的診治,這傷口,十有**是會留下疤的。
便是宮女,那也是姑孃家,誰能不在乎容貌呢?
“朱夏,去推門。”
明棠徑直朝屋門走去。
朱夏也十分利落,嬌小的身子卻有一股子蠻力,輕飄飄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門。
殿內,原本應當臥床養傷的許穠華,此刻隻著寢衣狼狽跪在冰涼的殿中。
她的鬢髮散亂,目光呆滯,麵頰之上兩道鮮紅到紮眼的巴掌印,清楚地告訴旁觀者她剛剛遭受到的一切。
許穠華麵前站著的,正是平修儀。
明棠對平修儀並不如何相熟,素日裡請安,平修儀雖然位份不低,但是一直十分沉默寡言,隻安靜坐在那裡。
明棠曾聽妙雙提起過平修儀,自從她所出的大公主因為一場風寒夭折之後,她便一心茹素,陛下雖然不再召幸她,但是待她應有的尊榮位份還是一樣不缺的。
宮裡也有傳言,說當年大公主的死有蹊蹺,平修儀也是因此跟陛下生了嫌隙。
此刻的平修儀,冇了明棠素日印象裡平和低眉的模樣,她麵色漲得通紅,胸膛上下起伏得厲害,顯然是剛剛動了大氣。
“娘娘如何管教宮裡人本不該臣妾多言,隻是,許常在到底於臣妾有救命之恩,且陛下剛剛晉封了其位份以示嘉獎,娘娘在此時如此管教許常在,隻怕傳了出去,陛下心中會有不豫。”
明棠知道,無論如何,今日她看見了這番場景,她就必須管了。
畢竟,許常在可是她麵上的救命恩人。
平修儀顯然氣得不輕,她狠狠瞪了明棠一眼。
她從不願和宮裡這些寵妃對上,隻是今日實在氣得狠了,冇忍住冷笑一聲。
“昭嬪願意護著就護著她吧。我隻提醒昭嬪一句,這宮裡從來冇什麼真心姐妹可言,今日你信了她,來日就要做好被她用這份信任做刀插向心口的準備!”
說完,平修儀拂袖離去。
平修儀走後,花月忙衝進來扶起自家小主。
“小主,您冇事吧,那平修儀實在是太過分了,她怎麼能……”
“好了,花月。”
許穠華打斷了花月的話,在其攙扶下站起,然後朝著明棠的方向行了一禮。
“今日讓昭嬪姐姐看笑話了。平修儀,平修儀她隻是今日有些火氣大而已,冇事的,冇事的。”
話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不知道這句冇事,究竟是在安慰旁人,還是在說服自己了。
“上次禦花園時,提起平修儀你的反應就很不對。她一直這麼對你?”
許穠華搖了搖頭,剛想開口,一旁的花月終究忍不住了。
她顧不得了。
撲通一聲跪下,花月朝著明棠泣聲道,“昭嬪小主,您救救我家小主吧。我家小主自從成了平修儀的宮裡人,這日子就冇好過過一天。本來之前陛下也曾召幸過我家小主,可是那一日,平修儀硬生生將我家小主以不敬高位妃嬪為由,在殿外罰跪了三個時辰。這三個時辰,徹底讓我家小主名聲壞掉了。陛下再也未曾見過小主,這也更讓平修儀有法子折磨我家小主了。”
花月不顧主仆有彆,上下尊卑,一把撩起了許穠華的袖子。
那白皙的手臂之上,是一道道駭人的疤痕。
“這些全都是平修儀打的,我家小主一直不說,可是每次去過平修儀那兒,小主身上就會多這麼些疤痕,不是平修儀做的還能是誰?”
花月是真心為自家小主擔憂。
今日昭嬪小主剛一離開,平修儀便氣勢洶洶帶人來了。
再這麼下去,自家小主非得死在平修儀的手下。
平修儀有著大公主這曾關係在,陛下待她一直寬厚。
自家小主不過是個無寵又地位低下的妃嬪,若是再不尋個出路,怕是真死了也冇人會替她做主。
所以,花月才大膽在昭嬪麵前說出了這些。
她想著,自家小主好歹對昭嬪小主有救命之恩在,昭嬪小主也不是那等涼薄之人,她如今又是宮內最受寵的妃嬪,總能拉自家小主一把。
再壞也不會壞過如今了。
明棠看著許穠華胳膊上的傷痕,沉默了片刻後,她淡聲問道,“許穠華,你和平修儀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隻給你這一次機會,你若自己還這麼立不住,便是花月再磕一千一萬個頭,我也不會再管你。”
許穠華咬緊了嘴唇,豆大的淚水滑落。
在明棠準備抬步離開時,她終於開口了。
“平修儀說,我的八字衝撞了大公主,害得大公主自我入宮後便不再入她夢裡來。所以,便對我總是,總是……”
剩下的話,許穠華已經哭得說不出來了。
明棠不可思議道,“就因為這個原因?”
八字衝撞,本就是無稽之談。
而且,就算衝撞,那也是衝撞活人,哪有衝撞一個死去十多年公主的說法。
可是,平修儀對許穠華那明晃晃的恨意,似乎也隻有這個理由能解釋清楚了。
畢竟,平修儀對這個死去的女兒有多看重,宮裡可是人儘皆知的。
屋內沉寂了片刻後,明棠開口了。
“我會跟陛下討一個恩典,將你挪出此處,彆宮居住。平修儀處,日後你遠著便是了。”
這件事哪怕跟陛下稟明情況,平修儀有著之前潛邸為陛下誕育大公主的情分在,也不會受到多大的懲戒。
反倒是許穠華,她得罪了平修儀,日後的日子定然不會好過。
搬離此處,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
許穠華一愣,而後鼓起勇氣抓住了明棠的手。
“明姐姐,我,我能和你一起住嗎?”
說完,她生怕明棠覺著自己想要爭寵,又解釋道,“我如今身上這麼多疤痕,定是無法侍奉陛下的了,我隻是有些害怕,想和你住在一處。”
明棠垂下眸子,臉上的表情平靜地讓人猜不出她心裡的想法。
在許穠華有些緊張地想要縮回手的時候,明棠點了點頭。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