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春日,太陽並不如何毒辣,可跪在硬邦邦的石階之上,對於身嬌體弱的宮妃來說可不好熬。
更何況,都是有身份的主子,被來來往往下人瞧著跪在那裡受罰的樣子,可比死了還難受。
明棠隻靜靜跪在那裡,脊背挺直,目光平靜,不像是受罰,更像是在那裡聽風賞花一般。
很快,殿內請安結束了,嬪妃們陸續走了出來。
扶霓看嚮明棠,眼神中似有萬般情緒。
可在明棠微微的搖頭後,她隻垂下頭默聲從明棠身邊離開。
她瞭解明棠的性情,是走一步看三步的聰慧沉著,今日她的“跋扈 ”,必然是有目的的。
珍妃自然也看到了扶霓的“無動於衷”。
她站在明棠麵前,居高臨下道,“什麼姐妹情深,你配嗎?慧貴嬪出身扶家,百年清貴,哪裡是你攀得上的。”
說完,她用繡帕擦了擦額角並不存在的汗,嬌笑道,“我看今日我就好好給昭嬪醒醒神,春日陽光正好,你便在這兒再跪三個時辰。”
明棠已經在此跪了快一個時辰了,再跪,這是要廢掉她的雙腿了。
瑾妃並不在意,冷冷看了一眼這鬨劇便準備轉身上自己的轎輦。
一心想搭上珍妃的宋容華忙附和著珍妃。
“正是,有些人呀,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一味在這後宮擾亂是非,娘娘肅清後宮法度,這是英明之舉。”
正在這時,一道聲音打破了此時的局麵。
“喲,諸位娘娘都在這兒。”
是陛下身邊的德全。
德全好似冇發覺此刻的風波雲譎一般,笑眯眯上來給幾位主位娘娘見禮,甚至還禮數週全隔著大殿朝著皇後的內殿處行了一禮。
“奴纔是來找昭嬪小主的,喲,我的小主,您怎麼還在這兒,陛下不是說了讓您請安過後去上德殿伺候筆墨嗎?”
德全恭敬地將明棠從地上扶起,臉上依舊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看向珍妃。
“珍妃娘娘,陛下等著見昭嬪小主呢。”
話說得語氣極和氣,可那話裡的意思可十分尖銳。
陛下如今就是要保昭嬪,珍妃娘娘,您自個兒瞧著辦吧。
珍妃臉上一陣青白,身後跟著幫腔的宋容華此刻也噤聲了。
片刻後,珍妃重新揚起笑意。
“自然是陛下要緊,昭嬪,快些去吧。”
好似剛剛讓人罰跪的不是她一般。
德全也笑著回道,“娘娘果然最解聖意。陛下說了,司苑局新培育出新的棠梨品種,奇香滿園,特意給娘娘宮裡送去了幾盆,正好舒緩娘娘操勞宮務的繁累。”
珍妃聽著這話,臉上的笑意倒是更真切了幾分。
“陛下竟如此掛念本宮,德全公公替本宮多謝陛下的恩典。儘妃嬪之德,替皇後孃娘分憂,這是本宮的應儘之責。”
明棠看著珍妃臉上的笑意並不似作假,看來,那如意之上的手腳,應該不是她做的了。
明棠早就知道那如意有問題。
如意進到自己屋內不過半日,宗政衡便賞了一柄更為貴重的。
既然有皇上賞的,那自然是要擺出來,於是那柄珍妃賞賜的如意便順理成章被妙雙收到了庫房。
而今日德全這話,顯然也代表了聖上的敲打之意。
若珍妃真的心裡有鬼,自然不會如此欣喜。
珍妃這個穿越而來的女子,帶著天然對原世界之人的不屑,加上她又得了高人一等的家世和絕世姿容,自然是更加我行我素。
雖然入宮後收斂了些許,但也絕不是那種心思深沉到麵上不露分毫的人。
看來,這珍妃身邊,也是問題不小呀。
而有能力在珍妃這等高位妃嬪身邊安插上暗樁的,這宮裡怕也是屈指可數了。
上德殿內。
明棠走進來時,宗政衡連頭也未曾抬起,即便明棠踉蹌著給他行禮,他也依舊埋頭批閱奏章,好似根本冇有聽見底下的請安聲。
明棠也不出聲,隻倔強半蹲著身子,直到半晌後後,她一個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旁邊的德全看著想來扶,可上首的宗政衡動了。
他放下奏摺,歎了口氣走到了明棠身邊,將她扯入懷中橫抱起朝後殿的內室走去。
“德全,傳禦醫來。”
德全愣了一下,忙應下。
後殿內。
宗政衡將明棠放到了自己平日小憩的軟榻上,而後想要撩起她的裙襬。
這無關風月心思,而是想瞧瞧她腿上的傷勢如何。
今日他得知罰跪一事時,已經距離罰跪過去了大半個時辰,即便德全緊趕慢趕地過去解圍,人也終究是在那裡跪了小一個時辰。
她年紀還這般小,又一向又嬌又愛哭,如何能挨住。
其實,今日到底要不要讓德全去傳這個口諭,宗政衡猶豫了許久。
若從規矩來說,今日明棠此舉已經犯了他的忌諱。
仗著君恩不敬高位妃嬪。
若是平日裡,他根本不會理會分毫。
可是,想起那幾日夜間,以為自己熟睡之時,眼前的這個小姑娘總會偷偷將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而後輕輕攥住了自己的大拇指。
那是一個依戀的姿勢。
每日清晨之時,她又會偷偷移開,好似什麼都冇發生一般。
可自己自幼便是獨睡,從不與人過夜,她剛一近身,自己便已經察覺。
看在那些夜晚她偷偷掩藏的依戀上,今日,宗政衡破天荒插手了此事。
可宗政衡伸出的雙手被明棠抓住。
“陛下不必掛懷,臣妾無事。”
明棠的麵上,是如死寂一般的平靜。
說是無事,可宗政衡都能察覺到那裙子之下腿的細微顫抖。
顯然是跪傷著了。
“你不是那般不知規矩禮節的人,儲秀宮之時,你的規矩禮節便是學得最快最好的。昭嬪,你告訴朕,你當真是恃寵而驕,覺得君王寵愛能讓你在這後宮中肆無忌憚了嗎?”
這話已經不可謂不嚴重了。
明棠隻是苦笑一聲。
“恃寵而驕,肆無忌憚。陛下,昭昭不是就在按照您想要的在做嗎?成為一個跋扈的寵妃,成為一個囂張的出頭鳥。是昭昭做得不好嗎?陛下為何要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