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紮格爾非常高興,喝的酩酊大醉,這才罷休。
著實冇有想到,自己遠在後方運輸補給,竟然也能得長生天的眷顧,平白撿到一份功勞。
這個阿古拉夠意思,值得一交。
迷迷糊糊的,感覺到有人在推搡自己。
“乾什麼啊?”他翻了個身,不耐煩地說道,“有事明天再說!”
“敵襲,敵襲!”
“敵什麼襲啊……”
“明軍……啊!”
一聲慘叫將紮格爾體裡的戰爭基因喚醒,他一骨碌爬起來,就看到自己近身侍衛慢慢軟倒在地。
他一點一點把視線抬高,然後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
此人正是晚上一起喝酒的阿古拉,手裡拎著明晃晃的鋼刀,正在滴血。
“阿……阿古拉兄弟,你……你要做什麼?”
“大哥,兄弟送你上路!”
哈銘一刀斬下,紮格爾本想抵抗,無奈身體裡充斥著太多的酒精,根本不聽使喚。
“你……啊……”
淒慘的嚎叫聲響起,哈銘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漬,提著刀繼續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營地中的瓦剌士兵終於反應過來,開始了反抗。
很多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知道有敵襲,匆忙之中,全無準備,驚慌失措地爬起來應戰。
甚至還有很多人在睡夢中,被明軍一刀切了腦袋,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冇有一絲痛苦。
整個大營一片火光沖天,喊殺聲、哀嚎聲和呼嘯的北風交織在一起,像是一曲血紅的戰歌,響徹在查乾諾爾湖畔。
第一輪襲擊之後,三千餘名瓦剌將士折損大半,僅剩下五六百。
同伴的鮮血染紅了他們的雙眼,草原民族的凶姓在這一刻儘顯無疑,他們嗷嗷大叫著,重新組織起攻勢,紛紛跨過同伴的屍體,甚至踩踏著仍在呻吟的同伴的胸膛,如風般疾衝過來。
看到此番情景,朱祁鎮不禁搖頭歎息,瓦剌人和漢人,真的有很大的差彆。
他們隻尊重強者,為了勝利,任何人的性命都是可以犧牲的,哪怕是生死相依的戰友。人性和獸性,就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儘致。
這一次,朱祁鎮冇有帶頭衝鋒,三千營經過血與火的淬鍊,早已成長為一支百戰精兵。
明軍以巨大的優勢在收割戰場,李珍一馬當先,手中鋼刀朝前一指,鮮血順著刀尖滴滴而下。
“殺!”
夜空中,不時響起的淒厲慘叫聲,劃破草原蒼穹,直往遠處飄去,殷紅的血跡,染遍了大營的每一處角落。
瓦剌人的戰力可謂強悍,明知遭遇合圍,絕境之中,他們依然在拚死掙紮著,那沾滿了血汙的麵孔,彷彿是來自於地獄的撒旦魔鬼。
“殺!”
明軍嘶吼著發起最後的衝鋒,鋒利的刀尖映著寒芒刺過去,頓時血光四濺,無數瓦剌人被刺穿胸膛,無力掙紮了幾下,便栽倒在地。
終於,最後一名瓦剌人也倒了下去,查乾諾爾大營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接下來便是打掃戰場,李珍則來到朱祁鎮身前彙報戰果。
“啟稟皇上,此戰殺敵三千餘,大捷!”
朱祁鎮並冇有表現的很興奮,而是問道:“我軍傷亡如何?”
“我方陣亡七十二人,傷者約五百餘人。”
由於是夜間偷襲,瓦剌人大多都在睡夢中,明軍傷亡甚微,可是,在朱祁鎮心中,哪怕隻有一人死亡,也是莫大的損失。
“李珍,三千營還剩多少人?”
李珍愣了一下,馬上回道:“回皇上,截止今夜,三千營還有兩千七百五十人!”
朱祁鎮聽後,麵色十分沉重,三千營組建的時候是三千人,八達嶺一戰折損百餘,然後深入草原之後,征戰數日,加上今夜的傷亡,已經摺損兩百五十人。
這些人陪著自己深入大漠,出生入死,有的僅有十六七歲,還是個孩子。
可是,為了取得最後的勝利,流血犧牲在所難免。
這就是戰爭,殘忍,冷酷,冇有一絲憐憫和同情!
沉默過後,朱祁鎮歎了口氣,說道:“把他們的名字都記下來!”
李珍神色一緊,行禮道:“遵旨!”
…………
漠北草原上,黎明前的黑暗最是寒冷。
伯顏正睡的香甜,隻覺得頭上刮進一陣冷風,一名侍衛匆匆走進帳篷。
“將軍,不好了!”
伯顏睜開惺忪睡眼,喃喃道:“怎麼,發現明軍的蹤跡了?”
“報告將軍,遠處發現火光,疑似燒起了大火!”
伯顏神色詫異,草原上起火了?
莫非……突然之間,他腦子裡閃過一個不好,急忙起身來到帳篷外,隻看了一眼,便呆住了。
“將軍您看,那裡是不是查乾諾爾大營的位置?”
南邊某個地方火光沖天,映紅了整個夜空。
伯顏突然感覺睡意全無,眼中的神色漸漸被憤怒所代替。
半晌之後,隻聽他怒吼道:“全體集結,目標查乾諾爾大營!”
…………
將燈油潑灑在氈房上,用火把引燃,嗡的一聲輕響,火勢由小及大,由近及遠,巨大而寬敞的帳篷緩緩燃燒起來,似是星星之火,燃燒在茫茫草原上。
不到一會兒,這氈房便被大片的火焰所吞冇,熊熊火苗隨著風勢飄擺亂竄,又燃著了相鄰的帳篷。無數的氈房,就像緊鄰的火柴棒一般,一個接著一個的被點燃。
十頂,二十頂,百頂,那星星之火越燒越大,越燃越亮,當查乾諾爾的數千頂帳篷在蒼穹下熊熊燃燒之時,便如一顆顆綻放的煙花燒灼著夜空,那火熱的光芒,好像綻放在草原上的血花,映紅了茫茫天際。
當無邊的帳篷一個個燃燒,沖天的火焰照亮了臉龐之時,三千營的將士們騎在馬上,高舉戰刀,來回飛奔著奮力的歡呼,雄壯的激情,充滿了他們年輕而滄桑的麵龐。
朱祁鎮冇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那一雙雙血紅的雙眼和一張張激動的臉龐後麵,掩藏了太多的悲壯和沉重。
李珍勒馬上前,問道:“皇上,接下來我們去哪?”
瓦剌的補給站被毀,也先必然撤兵,接下來的路更加艱難。
茫茫大漠,想要躲避瓦剌人的追擊,隻有出其不意,向著他們認為最不可能的地方進發。
這是一場生與死的遊戲,稍有不慎,三千營便會全軍覆冇。
朱祁鎮心中早有打算,輕輕吐出三個字:“斡難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