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往後看了看,沁芳園離那個拐角不過二十餘步。
而且,從顧珩站著的角度來看,能夠清晰地看見沁芳園的一花一樹。
但是從沁芳園那邊卻完全看不到這邊的景象。
想通這一點,薑臻就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
他站在那裡多久了?
也不知道她和顧珽的話有冇有被他聽去?
那……有冇有看見自己故意從袖口扔出一隻釵環?
薑臻瞬間有種不好的預感。
但她不是個自亂陣腳的人,萬一他冇聽見,冇看見呢?
何必自己嚇唬自己。
前方避無可避,抱著這樣忐忑的心思,薑臻領著倆丫鬟隻能硬著頭皮走上前。
立在顧珩旁邊的北辰,覷了覷自家主子一眼,又看了看前方迎上來的薑姑娘。
心裡頭也不免為這個薑姑娘默哀幾聲。
這個薑姑娘屬實倒黴,怎麼就能被自家主子撞見那麼多次她耍心機的場麵呢?
雖然她剛和三公子交談的聲音很小,又隔了段距離,但他和主子自幼習武,警惕性極高,目力耳力絕非尋常人可比。
因此那幾句話輕飄飄地就鑽進了他們的耳朵。
話倒罷了,表哥表妹嘛,碰見一處打個招呼,也冇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壞就壞在這姑娘悄悄把簪子扔在地上,這不是明晃晃的心機麼!
而且瞧這情形,二公子和三公子似乎都對這姑娘都有好感,假以時日,會不會兄弟間起罅隙?
薑臻定了定心神,緩步上前,她微微躬身,狀似無意道:“大公子,您一大早也在這。”
顧珩冇理會她的詢問,隻是在琢磨“大公子”那三個字。
若他冇有記錯,他叫二弟和三弟為表哥。
叫他就是大公子?
他臉上揚起了一股意味不明的笑。
眼前給他襝衽行禮的女子,儀態可謂挑不出一絲錯。
那傾腰的弧度,手擺放的位置,就連頭上珠花的垂動,都是恰到好處,與時下的貴女們相比,也不會輸一分一毫。
單看外表,會認為她是一個養在深閨、修養儀容氣度俱佳的女子。
可他分明記得,兩個月前,在那個山洞中,當時他拿捏著她,強迫她給自己解毒。
她明明氣的發抖,卻又隱忍著,哪怕盛怒至極,卻能很快行動起來。
為人冷靜,很能審時度勢,毫無貴女們纔有的嬌羞與膽顫。
她當時的脾性、言語可不像現在這般有禮、溫和。
再加上剛纔那一幕……
原來竟是一個如此有心機的女人!卻裝作一副天真單純的模樣!
“我自然是剛鍛鍊回來,在這不奇怪,奇怪的是表妹怎麼會在這裡?”
薑臻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剛鍛鍊回來?
那是看到了?還是冇看到。
她掩起眼中的疑惑之色,又從善如流道:“我是想采些花瓣,做些花糕。”
他輕嗤了一聲,薑臻警鈴大作。
驀地抬眼看他,又看到了他嘴角的似笑非笑。
他將手中的鞭子扔給了北辰,北辰忙接過。
隻見他抬腳向自己走來,薑臻突然一陣心慌。
他身形高挑,靠近薑臻時,修長的身影沉沉壓下來,擋住了她眼前的天光。
他整個人就這樣站在她跟前,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薑臻的身高在女子中已算高挑,可在他麵前,堪堪隻與他的肩膀齊平。
他應該是剛鍛鍊完回來,著了一身玄色窄袖勁裝,腳上是一雙長靿靴,頭上用簡單的簪子束起,鼻尖上還掛著汗珠,勁裝隱約勾勒出胸前肌肉的輪廓,透著賁張的力度。
薑臻周身感到了一股壓迫感,不由得後退了兩步。
還冇晃過神來,隻見他微低著頭,一股清冽的冷梅氣息鑽入她的鼻息,他的嗓音低沉,彷佛玉珠落玉盤,一個個地砸在她的心上:“表妹真是好心機!”
她心尖猛地一顫,臉色瞬間變得漲紅,猛地抬眼看他,他卻帶著北辰離開了,衣袖拂過她的胳膊。
薑臻怔愣在地,半晌也冇反應。
立在遠處的金釧兒忙上前,擔憂的扯了扯她的衣袖。
她這纔回過神來,臉上擠出一絲笑,抬腳離開了。
薑臻心理素質強大,不過半日的光景,就已經撫平了自己的情緒。
她算是看出來了,顧珩眼裡掩飾不住對她的輕視,僅兩次見麵,他都一副笑非笑的樣子,若有似無的嘲弄,雖然她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他。
這人在薑臻心中已經跟瘟神差不多了,離他遠遠的是最安全的。
但她寄居在國公府,又不敢開罪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快找好夫婿,嫁出去,再不濟也得趕快起個買賣,買個宅子,好搬出去。
這般思量後,薑臻再次忙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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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浪院。
夜沉如水,冷月如弓。
燭火跳躍中,梨木清漆的桌案前,顧珩隨意坐著,他剛沐浴完,未曾束髮,一頭墨發隨意披散在腦後。
整個房間靜謐極了。
他閉著眼,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在養身。
不一會,北辰進入,稟道:“公子,您猜的不錯,滇地那批私鑄的兵器的確與高太守脫不了乾係,屬下已掌握高太守與人勾結的證據。但是證據也隻表明他是為了從中發橫財,還冇有證據能表明他有謀反的意圖。”
滇地是冶鐵重地,出產大渝朝十之七八的鐵料與兵器。
顧珩睜開眼,“高盛才隻是邊境一個小小的太守,隻怕他背後另有主謀,我擔心的是除了私器,恐怕還養了私兵,日後招兵買馬不在話下。”
北辰心神一凜,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立刻端肅道:“屬下再去細察。”
顧珩點點頭,看見桌上放著一隻木雕筆山,之前冇有見過。
顧珩隨意問道:“哪來的?”
顧珩的一應日常起居,有小廝打理,但書房重地,也隻有北辰能進。
北辰順著主子的目光看去,瞧著他的神色,緩慢道:“這筆山是府上新來的薑臻姑娘送的,每位公子都有一個。”
顧珩微怔,腦海中突然浮現今日那女子暗藏心機,卻又巧笑倩兮的模樣。
他的臉色一沉,“扔了!”
北辰一愣,立刻聽命行事,連忙將木雕筆山拿起,就要走出書房的時候,主子的聲音又響起了:“算了,放到我看不到的地方。”
北辰又是一愣,忙應了。
主子……有些反覆無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