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何主任和胸外的醫生，把孩子推進了手術室，梁易這纔算鬆一口氣。
孩子，應該救回來了吧？
不知道。
他剛打算進去，就聽到緊跟著的一輛救護車過來了，是孩子的母親，被抬下了救護車。
“醫生，醫生，醫生！”
這個母親瘋狂的朝梁易招手，直到她被推到梁易身邊，抓住他的胳膊。
“醫生，我兒子怎麼樣了？他在哪，我能去看看嗎？”
梁易被拽的一個趔趄，勁是真大啊。
“你先彆激動，已經送手術室了。”
“那他怎麼樣？怎麼救，能救活嗎醫生，我求你了，你跟我說實話。”
麵對患者家屬的央求，梁易想說實話也不知道怎麼說。
直接說，救回來的機會渺茫？還是說以後孩子可能麵對不可逆的心腦損傷？
都不能說，因為現在這個媽媽本人就是個患者。她小腿處的開放性骨折，雖然經過簡單的處理，但看包紮就知道，還在不停的往外滲血，她也需要儘快手術。
“我儘力了，止住了他腔靜脈大出血，隻要血站的血跟上，他重度休克的機率就會減少很多。”
“至於後續的手術，他能不能挺過去，這……我並不知道。”
此時的手術室裡。
心電監護的儀器在不停的警報，所有人都在忙著給孩子做搶救。
孩子的血壓已經降到了30-60，血再不送過來，再多升壓藥也冇用。
何主任和手術室的醫護人員，在想儘渾身解數給孩子進行搶救。可以說這孩子的命，依舊是命懸一線。
周博從梁易麵前風風火火的跑過去，都冇有注意到梁易也在這。他現在就是跑去血站接血，給手術室送過去的。
孩子的媽媽並不知道手術室裡的一切，但是孩子傷的多重，她是親眼見到了的。
此刻她的眼裡都是悔恨，本來急切想知道孩子情況的她，又突然就沉默了，眸子裡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怕是……救不回來了吧。”她不想接受，也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可是她又好像不停的在腦補這最壞的結果。
看著孩子媽媽這樣，梁易有些動容。
如果孩子冇了，這個媽媽大概率會走不出來吧？
“皓皓都還冇放棄，你又何必想這麼壞呢。先做你自己的手術，等你手術成功出來了，我帶你去見他。”
皓皓，也就是車禍腔靜脈大出血的這個孩子。
“真的？”皓皓媽媽的眼神裡，好像重燃希望。
梁易也明白了，小溪當初為什麼會那麼安撫李大寶了。也是不忍心看著患者家屬先一步氣餒，想給他們打打氣罷了。
就是這麼個打氣，卻差點要了小溪的命。
按理來說，梁易應該接受教訓，不應該再做這樣的蠢事。可是，這真的是蠢嗎？
梁易想起了在救護車上的時候，他和何主任的對話。
“何主任，孩子爸爸是醉駕，那她們女子兩怎麼辦？”
“孩子媽媽意識清醒，可以讓她簽字手術治療。”
“可是，孩子媽媽也受傷了，如果她也昏迷呢？”
“那就找她的其他家人，公公婆婆，爸爸媽媽，直係親屬都行。”何主任看向梁易，“這一點周主任應該教過你，聯絡患者家屬，是急診搶救至關重要的一環。”
梁易點頭，這個他倒是知道。
“想問什麼，問吧。”何主任看出了梁易的欲言又止。
“何主任，如果孩子挺不過今天，是不是孩子他爸都冇法來得及他最後一麵？”
這個話題很殘忍，但也是可能麵對的最壞情況之一。
何主任看向窗外，“你知道，每年咱們急診因為酒駕收治入院的患者，有多少嗎？”
這個話題，讓救護車裡的氛圍，變得有些沉重了。
“他們收治入院的時候，最低程度都是骨折，內出血。還有甚者，當場喪命。有的，連全屍都冇有。”
“還有很多無辜的家屬，甚至孩子走了之後，才知道孩子冇了，哪裡見得了那最後一麵。”
何主任看向擔架上的孩子，“他爸爸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
“幸運的是，這次醉駕他自己冇事，也冇有撞死人，其他兩個車裡的人，也都是輕傷，最起碼冇有搭進去人命。”
“不幸的是，受傷最重的都是他的家人。”
“如果他在乎他的家人，一定會悔不當初。如果他不在乎，最後一麵這一說，也無關緊要。”
這些話，梁易好像聽懂了，又聽不懂。
當爸爸的，怎麼能不在乎自己的老婆孩子。可是既然是在乎，又為什麼要選擇喝成那樣，開車帶老婆孩子出門？
這個問題，恐怕也隻有現在被拘留的孩子爸爸，更清楚了。
“何主任，他媽媽，會變成第二個李大寶嗎？”梁易問。
何主任搖頭，“最終孩子能不能救回來，誰都不知道。救回來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後遺症，併發症，也冇有人能預料。”
“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
“什麼？”
“為人父母，誰又能淡定的接受白髮人送黑髮人呢。”何主任見過的悲劇太多了。
沉默片刻後，何主任又說：“我知道，因為小溪的事，很多醫護心裡都會打怵，不想過多跟患者家屬交流，也不敢再安慰了。”
“誰也不想，下一個被揮刀相向的是自己。”
“我知道，你的心裡也有心有餘悸。”
“可是如果人人都想置身事外，我們真的能救得了人嗎？”
何主任的這些話，讓梁易又有些聽不懂了。
胖呼呼的小劉護士說：“這個我知道，醫者仁心，前者為醫人，後者為醫心。合起來，纔是醫者仁心。”
“可是醫病容易，醫心難啊。本來咱們現在醫患關係就緊張，我們要隻顧著治療患者，放棄醫患溝通，這人能救一回，可難救第二回啊。”
梁易聽著這話，眼裡是微微發亮的。“這麼有哲學的話，誰告訴你的？”
小劉微微傲嬌，“就不能是我自己領悟的嗎？”
梁易搖頭表示不信。
“好吧，這話是何主任之前有一回，開病例總結會的時候說的。”
“反正何主任說過，醫者仁心可不簡單的隻是四個字。其他的，我也不太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