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洗手間外麵,南淺背靠在牆壁上,等了好一會兒,慕寒洲才從裡麵出來。
他的臉色有些泛白,唇角也沾了水,應該是吐過之後,洗乾淨留下來的水漬。
“擦一擦。”
南淺拿出提前準備好的紙巾,遞給慕寒洲。
男人垂眸看了一眼,接過紙巾,隨意擦了下唇角。
擦完,他摸出煙和打火機,邊點燃,邊往花園走。
來到假山旁邊,男人倚靠在上麵,吞雲吐霧的,抽著煙。
月色朦朧,煙霧瀰漫,即便有路燈,也瞧不清他的神色。
南淺盯著這樣的慕寒洲,默默看了一會兒後,提步走過去。
“寒洲,你明知道沈希衍是為了羞辱你,為什麼還要答應加入沈氏?”
不答應的話,方纔就不會成為全場笑柄,也不用遭受這些人的踐踏。
慕寒洲吸了口煙後,拿掉咬在嘴裡的香菸,再徐徐吐出一絲煙霧。
“那本就是我的。”
嫋嫋白煙之下,忽明忽暗的,浮現一張清雋俊逸眉目如畫的臉。
隻是擁有這張臉的主人,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皆是孤寂與落寞。
看到他這樣,南淺微微張了張唇瓣,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雖然他們相識多年,但自從她走錯房間,跟沈希衍發生關係後,兩人之間漸行漸遠。
很多時候都冇什麼話說,就好比現在,明明有話,卻相對無言。
南淺低眉沉默不語時,慕寒洲扔掉吸完的煙,又取了一支出來。
在他打火點燃的時候,一隻素白的手,伸過來奪走他手裡的煙。
“抽多了煙,對身體不好。”
他少了一顆腎,每隔三個月,還得獻一次血,莫要在計劃實現之前,熬壞了身體。
“死不了的。”
他向來嘴硬,南淺也不多勸,掐滅香菸後,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裡。
“不管怎麼樣,身體最重要。”
慕寒洲垂下眼睫,藉著月光,藉著路燈,緊緊盯著南淺白淨的臉。
他盯著看了很久,在南淺看過來的時候,又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
“沈希衍旁邊的女人,是他的未婚妻?”
南淺眸色微變,又很快恢複自然。
“冇錯。”
她側過頭,看向燈火通明的宴會廳。
“他有未婚妻了,應該很快就會提分手。”
這一次不是她要不要繼續堅持的問題,而是沈希衍要單方麵結束。
他一結束,就意味著南淺和慕寒洲四年之期的約定,自動解除。
這樣一來,南淺就再也不用受沈希衍欺負了……
想到這裡,南淺明媚無暇的臉上,揚起一抹輕鬆笑意。
“這樣也好,解脫了……”
她用瞭解脫這個詞,但她的笑容裡,冇有絲毫解脫的愉悅,相反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
慕寒洲突然有些分不清,她是因為沈希衍有未婚妻而落寞,還是以為要麵臨失敗而落寞?
“寒洲。”
慕寒洲的思緒,被南淺的聲音打斷,放空的視線,重新聚焦在她的臉上。
“你說。”
南淺本來想說‘如果失敗了,我們回紐約好嗎’。
但不知道為什麼,話到嘴邊,卻怎麼也冇說出口。
“冇事。”
慕寒洲以為她會像從前那樣問自己,如果失敗了,你答應我的事情還算數嗎?
但她冇有,慕寒洲垂下眼眸,盯著欲言又止的南淺,凝了半晌後,淡聲開口。
“回去吧。”
“好。”
南淺點了下頭,冇看他,直接轉身,原路返回。
望著那道背影,慕寒洲的眼睛,漸漸湧現複雜的情緒。
二樓露台,憑欄倚靠的男人,將花園裡的一幕儘收眼底……
兩人說了些什麼,他是聽不到的,隻看到南淺奪走慕寒洲的煙。
看唇形似乎在說,抽多了煙對身體不好,要慕寒洲少抽點菸。
沈希衍的眼睫,緩緩垂落下來,看向自己手裡的煙。
他抽過那麼多次煙,南淺從未阻止過……
更冇對他說過,抽菸對身體不好的話……
不知道怎麼回事,沈希衍突然有些煩躁。
那種煩躁的情緒,縈繞在心頭,叫他很不爽。
他一把扔掉手裡的煙,再抬起腳尖壓住,狠狠碾滅。
將菸頭碾滅成碎渣,他煩躁的情緒,才慢慢平複下來……
南淺返回宴會廳,看見總裁辦秘書長阮媚,走到陸芷麵前。
她彎下腰,在陸芷耳邊說了句什麼,就見陸芷起了身,跟著阮媚離開。
南淺順著兩人離去的方向,看向宴會廳外麵,正好瞧見沈希衍坐進車裡。
看到他走了,南淺鬆了口氣,沈希衍不在,沈氏高層就不會繼續為難慕寒洲。
這場宴會,隨著沈希衍的離開,降下帷幕,冇多久,大家抽完獎就各自散了。
慕寒洲帶了司機來,不用叫代駕,南淺便冇拒絕他的邀請,直接上了他的車。
坐進車裡,慕寒洲跟往常一樣,側過身子,伸手扯過後座安全帶,替她繫上。
扣緊之後,慕寒洲又拿來黑色大衣,蓋在她的腿上,再叫司機調高車內溫度。
他做完這些,也冇跟南淺說話,直接坐回原位,單手支著下巴,扭頭看窗外。
南淺抓著大衣,緩緩側過眼眸,看嚮慕寒洲那張宛若清風明月的深邃臉龐。
有那麼一瞬間,她在想……
如果當年冇有走錯房間,或許……
這個念頭剛起,南淺就自行斬斷了。
冇有或許,慕寒洲明確說過,不喜歡她。
正因為不喜歡,他纔會保持距離,從不靠近。
他流露出來的關心,皆是因為多年來的習慣。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就猶如慕寒洲對她的好,讓她刻在骨子裡銘記著……
南淺在心裡歎息一聲,收起思緒,抓起大衣,抱在懷裡,萃取著衣服帶來的溫度。
兩人一路無言,直到司機說到了,南淺才坐直身子,掀開衣服遞給他。
“我先回去了。”
慕寒洲點了頭,卻冇接南淺遞來的衣服。
“外麵涼,披上。”
南淺看他一眼,也冇拒絕,展開,披在身上。
裹嚴實後,南淺推開車門,從車上走了下來。
“再見。”
她揮完手,打算轉身時,慕寒洲忽然叫住了她。
“南淺。”
“嗯?”
她回過頭,看向坐在陰暗裡的男人。
她看不太清他的神色,隻知道他在盯著自己。
他盯了很久,等輕風捲起禮服裙襬,慕寒洲的嗓音,才從車內傳來。
“彆愛上沈希衍。”
南淺愣了一下,想要說什麼時,車窗升了上去,車子也快速駛離。
望著那輛消失在夜色裡的黑色賓利,南淺站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要不是寒冷的風,灌進衣服裡,讓她感覺到冷,怕是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她漸漸回過神來後,收回視線,裹緊慕寒洲的大衣,慢慢轉身,往電梯方向走去。
她靠在電梯裡,思索著慕寒洲說的話,應該不是擔心她會愛上沈希衍,而是在警告她。
畢竟,執棋者,又怎會甘心棋子投靠敵方陣營,再者,若真投靠了,棋子該留還是不該留?
想明白這一點,南淺勾了下唇,唇邊散落開來的無力感,竟讓她一時分辨不清自己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