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株上分蘖的稻穗不少,有經驗的農人一看就知道,今年又是個豐收年。
田邊樹蔭下,十幾個農人一邊歇涼,一邊吃著午食,一位皮膚黝黑的農夫珍惜的扒完碗底最後的飯粒子,哈氣:
“稀的就是吃不飽,一泡尿就冇了,還得是乾飯填肚子。”
旁邊人道:“東家白給的乾飯當然好吃,嘿嘿,就衝著這乾飯,讓我大夏天的多乾活也值了。”
歇涼的農夫們哈哈大笑,黝黑農夫看了一眼正灌漿的稻穗,有些憂心:
“話是這麼說,不過東家拿的這蟲藥古裡古怪的,說是能殺蟲,還能消什麼菌,我就怕連稻秧都一起給殺了。”
“還有這些個肥料,以前聽都冇聽過,往田裡灑,我的心實在是安不了啊。”
聞言,其他農夫也開始歎氣,其中一個瘦小農夫神神秘秘的開口:
“你們不知道吧,這些東西都是東家自己做出來的,說是什麼秘方,能增產。”
一陣沉默後,有人小聲嘀咕:
“狗屁秘方,我看是白日夢冇醒還差不多。”
話冇說完,就被旁邊人打了一下,他們都是佃戶,靠著東家吃飯的,怎麼敢隨便得罪東家。
不過大家的心裡也蒙上了一層陰影,眼看著還有大半個月就能收割了,要是被這蟲藥和肥弄壞了稻子,今年就難過了。
哎,許地主幾百畝田,偏偏選中了他們這幾十畝來灑藥施肥。
真是倒黴透頂。
這樣想著,剛剛吃下肚的乾飯也沉甸甸的像石頭一樣塞在胃裡,一直往下墜。
乾完活兒,農夫們相攜回家,黝黑農夫姓周,因為家中排行最長,大夥兒就叫他周大。
周大才進村,就有人來喊他去許地主處,進了門檻,周大縮了縮腳,小心翼翼的站著頭也不敢抬向許地主問好。
上首。
許地主嗯了一聲,慢慢的喝了口茶,不著急說話。
一旁許玥坐在椅子上晃動白藕一樣的雙腿,隻覺得自家好像戲文裡的那種惡霸地主。
想著,她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許地主抬起頭問怎麼了,許玥敷衍兩句過去了。
這一打岔,許地主也懶得再擺架子,放下茶杯道:
“周大,我記得你家是租了五畝地?”
“是,是五畝地,東家,每年的租佃我都老老實實交了,再冇參假的。”
周大一聽,急得抬頭辯解,然後一眼就見到了地主旁邊那個玉雪可愛的小童,像冬日下的雪捏成的人兒,不小心就吹化了去。
這就是東家最喜歡的那個孫子吧?
他家婆娘是十裡八鄉織綢最好的巧娘子,這幾年織出來的好綢都被許家買了,聽說是給二少爺做衣裳穿。
周大想到這一出,不知為何,居然對小童多了一些親近,臉上擠出一個笑來。
許玥不明所以,但也回了一個甜甜的笑,要懂禮貌嘛。
“嗯,這些我都知道,你人老實也不耍滑頭,除了佃的田,自家的五畝田也伺候的好……”
許地主以威嚴的姿態,肯定了周大的人品,又誇讚了幾句他的善於經營——
攢下了一架織機來!
提到這個得意事,周大彎著的腰都挺直了一些,田地是有價無市,但是織機卻是江南人家的一大財產和生產工具。
許地主趁著這個機會,向許玥傳授一些知識。
比如一架織機二十五兩,這是一筆大數目,尋常農家一年能餘下一兩銀子就是年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