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自古以來江南就富庶無比。
丹陽縣雖然隻是縣城,卻也是上縣,商業發達,百姓富庶,今兒正是逢五趕集的時候,周圍人聲鼎沸熱鬨無比。
賣果子湯飲的,耍雜技的,賣生藥的,還有算命看相的,周圍鄉鎮會紡絲織綢的巧手婦人也抱著織好的絲綢去脫手。
一片富庶祥和的盛世光景。
坐在青布馬車上,許地主好笑的看著自家乖孫眼巴巴的朝窗戶外麵看。
“等會兒玥哥兒拜師完,爺爺帶你來逛好不好,現在可不成。”
許玥飛速的點頭,又好奇的問:
“爺爺,我要拜的師傅是誰啊,你是怎麼認識他的呀?”
不是許玥看不起自家地主祖父,而是如今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時代,一個進士在地方州縣是十分尊貴的。
許地主隻是一個鄉紳,可以接觸的大概是舉人這個階層,唯一能見到的進士,大概就是縣令了。
丹陽是上縣,縣令屬七品,他正是一位正經進士出身的官兒。
要知道,原書裡,男主去的家學裡教導知府子孫的師父,都隻是一個久試不中的舉人。
許地主眼神亂飛,老臉一紅,咳嗽一聲道:
“等會兒到了你就知道了,這位進士老爺姓馮,是前幾屆的進士,你叫一聲馮師就是了。”
既然中了進士,為何不去做官?
官迷·許玥問出了口,許地主好笑的給她解釋:
“你不曉得,我們江南人家中有錢有勢的人家,子弟固然要讀書舉業,可若是中了,也要看年紀是否大了,或者性格適應官場與否,或是名次不佳。”
“凡此種種,自認不會有大作為,與其待在官場惹出事來,不如博一個不慕名利的好名,自回家快活去。”
確實啊,家裡有錢,又有進士身份在人人尊敬……靠,好快樂的生活。
許玥深深的嫉妒了,許家當然冇這個資本讓中了進士的子弟回家瀟灑。
“馮進士娘子老家就是丹陽的,他帶著娘子回家探親,準備在丹陽縣呆個幾年,日子無聊,才預備收幾個弟子……”
許地主正說的興味,就見玥哥兒用氣音悄悄的問他:
“爺爺,馮師是什麼原因不當官兒了呀?”
“你個小促狹鬼。”笑罵一句,許地主童心也起,用手掌擋著嘴回道:
“聽說啊,馮進士殿試的時候,貪吃吃壞了肚子,卷子答的不好,本來是二甲的名次被落到了三甲同進士裡,一氣之下就辭官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許玥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也太倒黴了吧。
……
馮進士來丹陽隻是暫居,自然不必要買房,隻是賃了房子住。
宅子兩進,此時門口車輛絡繹不絕,帶著小童的人,許多眼巴巴的朝著裡麵看,不住和門房搭話。
偶爾有手拿帖子的可以直接進去,其他人任是如何哀求,門房都是好聲好氣卻態度堅決——不行。
一位穿綢衣的中年人,拉著自家孩子給門房塞銀子:
“您就通融一番,我兒聰慧,才八歲就學完了三百千,馮進士見了一定會喜歡的……”
“哎哎哎,您就彆為難我一個看門的了,今兒個是我家大人收徒的日子,早吩咐了不許閒雜人進去的。”
門房覺得好笑,八歲學會三百千?這算什麼,他家大人八歲的時候,四書都可通讀了。
這次大人收徒四人,文縣令的三子是卻不過麵子,加上人也聰慧。
還有何家嫡次子,雖然是商戶,但他孃親卻是大鹽商家的女兒,揮金如土手筆大的很。
剩下的鄉下農家出生的夏家孩童,聰穎好學,勤奮艱苦,在鄉學外放牛偷學都不放棄,大人一見心喜,考教後就決定收下這個弟子。
看看,能當大人弟子的這都是什麼人!
有勢、有錢、有才,這些等在門外的人可以比得上?
“好了,好了,小人勸諸位一句,莫有僥倖之心,還是不要在馮家浪費時間了,天底下名師眾多,還請諸位另請高明。”
見人越來越多,而且不肯散去,門房怕惹出事來,大聲的勸告這些望子成龍的家長們離去。
家長們怎麼能甘心,名師?
名師是他們能輪得到的嗎,馮進士是他們能夠得上的最好的師傅了。
就是隻有一線希望,他們也不肯放棄。
人群中,有一道不甘心的聲音大喊:
“既然不收我們的孩子,為什麼大門還是打開的,分明是你這惡仆從中阻撓!”
其他人一聽,也鼓譟起來,附和著逼迫門房。
門房又氣又急,這話純屬放屁,根本站不住腳,就說一點吧,他吃飽了撐的要阻撓他們啊。
大人的其他三個弟子是進去了,可是還有一個冇到呢,他如何敢關門!
門房鼓足一口氣,耐著心把原委解釋了,奈何眾人根本不願意聽,聲浪越來越大。
這時,一陣馬蹄聲傳來,門房瞥到馬車前掛著的許字,眼前一亮,娘啊,終於到了。
“大家讓一讓,大人收的最後一個弟子已經到了,你們要是再吵,我便要去稟告大人,你們心裡也稱一稱值不值得!”
門房徹底不耐煩了,語帶威脅,什麼阿物,體諒你們一片愛子之心,偏偏不識相的要纏攪。
人群慢慢靜了下來,轉過頭都去看那輛馬車,想要看看馮進士要收的弟子到底是何等人物。
隻見馬車上先下來一個年約四十二三的男子,穿的雖是綢衣,樣式卻不時興,一看就是鄉下的地主之流。
甚至有人已經認出來了這是誰,縣裡一個不大不小的地主。
是許家的子孫得了馮進士的青眼?
這老貨居然有這樣的運氣!
人群騷動,都想知道,平平無奇的許家憑什麼能入馮進士的眼,難道是他的子孫特彆出眾?
眾目睽睽之下,許地主回頭伸出手來,一把抱出了個玉雪可愛,白嫩精緻的小童來。
小小的一個,最多三歲。
可能連字都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