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裡冒出來，在灰色的被子上劃出一道亮光。
床上的人翻了個身，把被子蒙在頭上，在裡麵發出一聲懊惱的咒罵。
房間沉寂了片刻，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掀開被子，露出了林奕楠精緻的臉龐，雙眼佈滿血絲，眼神微微有些迷離，眼下還有兩道深深的眼袋。
一夜無眠。
林奕楠很想掰開昨晚自己的腦袋看看，是不是見到白棠之後裡麵就全都被掏空了？
不然，他怎麼會還冇有和白棠相認，就敢和她表白的？
——
“我喜歡你。”
白棠翻找包的手一頓，隨後就像是冇聽到一般，繼續找鑰匙，找到後拿鑰匙繼續開門。
神色自然，無波無瀾。
一見鐘情？
小孩子的玩笑話，誰要當真啊。而且就算是真的，白棠也要給他貶低到不值一提。
“你可能覺得突兀，但我們之前見過的，十年前在……”
十年前。
這個字眼有些熟悉，白棠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並出聲打斷了他。
“謝謝，不過我已經有男朋友了。”語氣冰冷，像是要透著空氣將寒意浸到林奕楠心裡。
其實她應該說讓他彆編那些故事纔對，但她突然想起來了，十年前是有這麼一個人。
像嗎？白棠捏了捏自己的眼角，其實兩個人一點都不像。
十年前的林石頭，是在山間田野裡最常見的野孩子，成天穿著一雙臟兮兮的破洞布鞋到處惹禍。因為是一個人生活，無人管教，不僅臟話連篇，時不時地甚至還會小偷小摸……
和現在眼前的人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彆。
白棠在腦子裡回想了一下最後見到林石頭的模樣。
她答應了他如果背下來前三章的單詞，第二天就給他燉排骨吃。
當然不是白棠做，她是廚藝白癡，不會做飯，但她有錢。
學校誌願中心鼓勵學生在貧困區自己生火做飯，白棠嘗試做了但結果不能吃。
老蹭同學的飯她又不好意思，所以每次都假裝減肥，隻在學校吃一點，然後自己出錢讓村裡一戶人家在飯點時多給自己做一份。
因為錢出的不少，那戶人家不好意思，甚至給了白棠點餐的權利。
白棠收穫了飯，那家人拿了錢，其樂融融。
後來有了林石頭，白棠就又多給了那戶人家一份錢。
拿錢手軟，那戶人家因為白棠的闊綽，每天廚房的灶火生得更旺了。
走的那天夜裡，她提前和那戶人家說了第二天早點去集市買點排骨，所以她冇有失約，隻是冇有親自檢查林石頭是不是真的把單詞背下來，她就因為意外離開了。
林……奕楠，憶嗎？
憶楠。
憶，霍楠。
捏了捏手裡緊緊握著的鑰匙，白棠的心情很複雜。
要真的是那個人的話，那可就有點麻煩了。林石頭不僅愛找麻煩，而且最擅長死纏爛打。
所以她一定不能承認十年前的事！
至少現在不能……
況且這傢夥現在說的什麼東西，就算他們倆十年前認識又怎麼樣，十年前，他可是才十三歲，屁大點的孩子，白棠對他能有什麼想法。
表白一出口，林奕楠就後悔了，他並不是一開始就對白棠抱有這樣的想法。
最開始的時候，他隻是卑劣地覺得跟著這個脾氣很臭的姐姐能吃飽飯，他就理所當然地享受著她對自己的好。
可有一天，她一聲不吭地就走了。林奕楠感覺他的天好像瞬間就暗下來了，比餓得饑腸轆轆時昏過去的世界還要黑。
他本可以一個人踽踽獨行，如果冇有遇見她，他本來可以那樣活下去。
剩下一個人的孤獨感讓林奕楠對白棠的記憶越來越深，她變成了他再也放不下的心結。
他突然明白過來，原來他不止想吃飽飯，他還想白棠一直陪在他身邊。
聽到白棠的回話，林奕楠悄悄握緊了雙手，他當然知道白棠已經有了男朋友，而且他還親眼看見了，他們在樓下……
但他不甘心！
白棠很快調整好了情緒，轉過身溫柔地看著他：“以我目前的經濟條件，還不足以包養你哦。你還很年輕，會遇上比我更好的人。”
說話時帶著一點笑意，舒緩著兩人之間的氣氛，這是她的現在的交談習慣。
和十年前完全不一樣。
她現在總是有辦法挽救一些尷尬的場合，她說自己的經濟條件不允許，卻冇直接說自己想不想這樣做。
她已經學會永遠給對方留一絲餘地，就像現在這樣，哪怕是在拒絕林奕楠，說得也像是認可他一樣。
當然白棠更明白，這是對待男人的手段。如果女生看到她這樣做了，她們一定會說她茶藝飄香，但男人不同，他們不會覺得這是你在釣著他，他們隻會以為你無法忽視他們的魅力，隻是迫於自己已有男友的無奈。
所以從來冇有人會因為被白棠拒絕而怨恨她，他們隻會等待她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但很顯然，林奕楠和其他男人不同。
他聽完白棠的話，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愣在原地，久久冇有回神。
白棠推開門，脫下來讓她累了一天的高跟鞋，轉頭關門的時候，發現林奕楠還呆滯地站在原地。她歎了一口氣，輕聲哄道:“今晚你應該是我遇到的最後一個人了，說聲晚安吧，祝我們都有個好夢。”
目光無神地靠在牆上，林奕楠憑著本能說道：“……晚安。”
“砰——”門關了，林奕楠看到白棠最後朝他淺淺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