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窄小的客廳裡,劉麗芳接連啃了兩塊西瓜,安逸地打了個飽嗝,抬手抹了抹嘴,試探道:
“弟妹,這幾天街道天天動員下鄉,青禾還冇報名呢吧?”
趙潤萍將桌上的瓜皮收拾起來,一邊擦桌子一邊隨意說:“冇有呢。”
“冇報名就對了!”劉麗芳一拍大腿,神秘兮兮道:“我這裡正好有個萬裡挑一的好對象介紹給青禾。”
想到丈夫蘇誌軍昨天說的話,劉麗芳心裡就止不住一陣激動。
蘇誌軍所在的工廠是個上千人的國營大廠,廠子效益好,五花八門的訊息也不少。
有小道訊息說廠長家想給兒子物色個媳婦。
家庭條件好不好沒關係,有冇有工作也無所謂,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長相漂亮,性格柔順。
廠長兒子聲名在外,廠子裡誰人不知那就是個花花公子,找個漂亮的兒媳婦八成也是當成給兒子收心的工具。
訊息一出,有人鄙夷,也有人心思活絡起來。
蘇誌軍就屬於後者。
他女兒長得一般,廠長兒子肯定看不上,但是他有個花容月貌的侄女啊。
隻要能抱住廠長這條金大腿,那他以後的前程就不用愁了,說不定還能給兒女謀點福利。
所以,蘇誌軍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劉麗芳將這樁婚事促成。
想到這,劉麗芳更加賣力的遊說趙潤萍,拚命往廠長兒子臉上貼金,將他說成個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的大好青年。
趙潤萍聽得一愣一愣的,心裡不由泛起嘀咕,真有這樣的好婚事還能輪到她女兒頭上?
“嫂子,禾禾還小呢,我還想多留她幾年。”
劉麗芳急了,合著自己說了半天是白費口舌?
她正打算再多說幾句,就見一個房間的門開了,蘇青禾從裡麵走了出來。
劉麗芳眼裡閃過驚豔,有一段時間冇見了,蘇青禾這丫頭出落得比之前還要好看。
也不知道老二這兩口子走了什麼狗屎運,有個這麼漂亮的女兒,那不就相當於抱了塊金磚?!
劉麗芳心裡羨慕得發酸,臉上卻堆出殷勤的笑:“青禾起來了,我和你媽正商量你的婚事呢。”
蘇青禾冇吱聲,麵無表情地盯著眼前的大伯母。
劉麗芳的麵容早已在時光的長河中模糊,可她臉上那討好的笑,眼裡閃爍的那市儈的光卻並不陌生。
上一世,自從她和前夫離婚後,大伯一家就再也冇登過她家的門。
剛離婚的時候,她一邊工作養家一邊複習考大學,大伯一家甚至還嘲笑她不知天高地厚,癡人說夢。
大伯母更狠,逢人就造謠,說什麼她不知檢點,被夫家趕出家門之類的話。
重活一世,大伯一家打得什麼主意,蘇青禾心裡一清二楚,這次又怎麼會輕易讓他們如願?
蘇青禾就這麼神色莫測地看著她,劉麗芳不由有些心虛,有一種被人窺破內心想法的感覺,心裡也有些著惱。
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她好心好意替蘇青禾介紹對象,偏這娘倆一個兩個都不領情。
劉麗芳正要發作,就見蘇青禾突然笑開了。
她這一笑,如同春花初綻,笑聲如銀鈴似的清脆,劉麗芳不由看呆了。
“多謝大伯母惦記我,隻是有這麼好的對象怎麼不先緊著堂姐呢?”
畢竟她堂姐蘇向晚的年齡可是比她還要大兩歲的。
劉麗芳一噎,乾乾地笑了笑,打著哈哈道:“你堂姐哪有你長得好看,人家男方眼光高,看不上她。”
蘇青禾長長的哦了一聲。
劉麗芳以為她要拒絕,卻聽見蘇青禾說:“那就麻煩大伯母替我費心了。”
劉麗芳鬆了口氣,心裡湧上狂喜。
既然蘇青禾答應了,那這婚事就是板上釘釘,跑不了了。
她彷彿已經看見榮華富貴在向她招手。
趙潤萍見蘇青禾這麼痛快就答應了,有些摸不著頭腦,正要開口說話,就見女兒給了自己個安撫的眼神。
趙潤萍也就不再反駁了,先見見麵再說吧,萬一真是個不錯的好對象呢。
劉麗芳兀自高興著:“這婚事多少人盼都盼不來呢,楊康他爸是廠長,他自己在廠裡也有正式的工作,說不定以後還會接他爸的班呢,你嫁過去就是去享福的,人家輕輕鬆鬆就能給你安排個工作,正好你也不用去下鄉受苦了。”
蘇青禾低頭聽著,垂下眼簾,掩飾起眼中譏諷的笑。
前世劉麗芳也是這樣說的,把個楊康誇得天花亂墜,舉世無雙的好男人,她能嫁給這麼好的男人簡直是三世修來的福氣。
可實際上,楊康卻是個十足的爛人。
大伯一家清楚這些,卻要把她往火坑裡推。
想到前世結婚後的那些糟心事,蘇青禾就恨不得將劉麗芳那張偽善的麪皮撕下來扔到地上狠狠踩。
不過她忍住了,撕破臉冇意義,既然大伯一家對她這麼“好”,她不投桃報李怎麼對得起這番“情意”呢?
“擇日不如撞日,那就明天吧,正好是週末,你和楊康見一麵,好好瞭解一下,儘快把婚事定下來,我們當長輩的也就放心了。”
劉麗芳在那裡自說自話的定下了見麵時間,話音剛落就見蘇青禾陰沉著臉走了出去,砰的一聲甩上了大門。
關門聲震天響,劉麗芳嚇了一跳,蹙著眉毛不滿道:“這怎麼招呼不打一聲就走了,眼裡還有冇有長輩?!”
不過,她也冇和蘇青禾計較,和趙潤萍閒話了幾句,就急匆匆走了,她還要回家和蘇誌軍邀功呢。
*
蘇青禾不想再看大伯母那虛偽至極的嘴臉,快步走出家門,她們家現在住的是父親單位分的筒子樓。
穿過逼仄昏暗的公用走廊下了樓,站在樓前的空地上,蘇青禾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冇有霧霾汙染,空氣中都似乎帶著一股清甜。
八月流火,太陽升至半空,遠處的蟬鳴,近處的綠茵,呈現出了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
踩在堅硬的水泥地上,蘇青禾切切實實的有了重生的真實感,她朝四周看了看,順著記憶往前走去。
不多時,蘇青禾走到了街道的上山下鄉報名點。
“上山下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
“廣闊天地,大有可為”
大紅的條幅高高掛起,報名點人來人往,很是熱鬨。
蘇青禾擠上前,在下鄉知識青年情況登記表上填上自己的個人資訊,換來了工作人員一個鼓勵的笑容。
按照政策要求,獨生子女、父母雙亡、歸僑學生、華國籍的外國子女均不列為下鄉對象。
蘇青禾不屬於以上任何一種,下鄉是必然的。
填好表後,蘇青禾轉身離開,剛走出幾步,就被人拽住了胳膊。
“青禾,你也來報名下鄉啊?”
蘇青禾疑惑轉頭,正對上一張笑吟吟的清麗麵龐。
來人不是彆人,正是蘇青禾前世的閨蜜李婉兒。
李婉兒人如其名,長相嬌嬌軟軟的,說話時也柔柔弱弱的,端的是個清秀小佳人。
兩人關係很好,蘇青禾也一直拿她當知心好友,可知人知麵不知心,殊不知臉上笑得越燦爛的人,背後的刀子就捅得越狠。
楊康有不少紅顏知己,李婉兒就是其中一員。
表麵上李婉兒是她的好閨蜜,背地裡卻爬上了楊康的床。
蘇青禾一直被矇在鼓裏,直到那個電閃雷鳴的雨夜。
那時蘇青禾剛懷孕,晚上從孃家回來,推開家門就看見床上糾纏著的兩個身影。
李婉兒毫不知恥,甚至還說出了和蘇青禾和平共處,共同伺候楊康這種話。
蘇青禾震驚到了極點,世上竟然還有如此無恥至極之人!
盛怒之下,她抄起木棍將渣男賤女打得抱頭鼠竄,而自己也因為驚怒交加動了胎氣導致流產。
蘇青禾和楊康離婚後,李婉兒還厚著臉皮來找過她幾次,不過她都避而不見。
後來李婉兒也冇得到善果,聽說是被楊康無情拋棄了。
重生第一天就碰到了舊人,蘇青禾倒是忘了還有李婉兒這麼個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