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壽宮
月明星稀,涼風習習,康熙攬美人入懷,鼻間縈繞著清幽的髮香,整個人極度放鬆。
他突發奇想,道:“朕叫你富察氏難免生疏,直呼閨名也不合適,可有小字?”
如澈翻了個身,把腦袋在他的頸窩裡,抱著他的手臂,“並無。”
“那朕便給你取一個,你之前說,你的名字出自問渠那得清如許’,朕便給你取個浟(you,一聲)字,浟者,水流之貌也,倒是與‘唯有源頭活水來’相稱。”
“淇水浟浟,檜楫鬆舟。駕言出遊,以寫我憂。”如澈稍一思索,便道出了該字的出處,“的確是好名字。”
“那朕以後喚你浟浟還是阿浟?”康熙想了想,也不聽她回答,自作主張地說,“還是浟浟吧,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你是朕的知心人,這名字再適合不過。”
如澈柔聲謝恩,眼裡卻閃過一絲煩躁。
為什麼都穿越到清朝還有人玩諧音梗啊?
她還打算自己的小字成年後由父母來取呢,如今倒是不成了。
外頭下了幾場大雪,宮裡更冷了些。
這天如澈在乾清宮伴駕,聽到康熙提起,“你阿瑪領了推行種牛痘的事宜,如今已經過三月了,每半個月都上摺子,進展頗為順利,京城十之**的百姓都已接種。”
“那嬪妾便提前恭喜陛下了。”
“是該道喜,冬日往往是天花的高發之季,每當這時京城總是如臨大敵,百姓死傷無數,損失慘重,朕也跟著憂心。如今京城患病者卻寥寥無幾,這都是你阿瑪的功勞。”
“皇上眼光卓絕,應機立斷,若是冇有您的支援,此事是萬萬成不了的。我聽說京城百姓對牛痘任有諸多疑慮,還是陛下親筆發下了詔書,才讓進展順利起來,可見百姓全心信重陛下。”
接種牛痘的推行並不順利,阿楚琿原本想免費給他們接種,冇想到被懷疑是彆有用心。
而康熙釋出的詔書其實並冇多管用,平頭百姓大多是不識字的,還是阿楚琿聽瞭如澈的建議,自上而下推行。
達官貴人們都接種得熱熱鬨鬨,百姓這才意識到牛痘是個好東西,生怕被落下,求爺爺告奶奶想要儘快種上,甚至願意出高價購買接種資格了。
而阿楚琿隻收富人的銀錢,用來給貧民接種的費用,所謂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忙了幾個月,成效顯著,除了些格外頑固的,京城絕大多數的百姓都趕在冬天接種完畢。
今年冬天,京城周圍縣鄉的人見他們竟少有感染天花的,也紛紛過來打聽,得知結果後立馬拖家帶口不遠萬裡前來接種的。
雖然知道她是奉承,康熙也開懷笑了起來。
如今京城大多數人都不再畏懼天花,他在百姓心中的威信和賢德達到了高峰,皇權穩若磐石,那些冇事找事的禦史都安分了好一段時日。
就連向來脾氣剛直的京兆尹,也時常上摺子誇讚他的功績,裡麵極儘讚美之詞,他也是第一次知道,這塊茅坑裡的臭石頭,竟也能寫出如此錦繡華麗的文章。
他正是春風得意,滿腹豪情之際,迫切想有人分享他的喜悅,縱觀整個後宮,唯有富察氏最懂他了。
“你和你阿瑪不愧是親父女,就連說的話都差不多。”
“可見嬪妾的話是對的嘛,兩人同時說太陽是圓的,自然不會有人懷疑,若兩人都說太陽是方的,陛下肯定不會相信不是?”
“這後宮之中,若論口齒伶俐者,愛妃當排第一。”
康熙拉著她坐在了自己身邊,手臂環在她的腰上,“你阿瑪立下大功,朕在前天升了他做兵部尚書,又加封你的額娘為一品誥命夫人,你大哥太年輕,還需多曆練幾年,不宜再動。不過你二哥的學識倒是不錯,朕已經允許他去國子監進學。”
如澈連忙起身行禮,“多謝皇上對嬪妾額孃的照拂,嬪妾感激不儘。”
康熙抬手讓她起來,挑眉問:“你隻替你額娘謝恩嗎?你阿瑪和你哥哥呢?”
“他們是陛下的臣子,得了恩典,該由他們自己親自來陛下跟前拜謝纔是,且此番升官進爵是他們自己靠功勞掙來的,又不是因為嬪妾的緣故。前朝晉升自有章程法度,陛下是明君,自然會按照規矩行事,後妃怎能乾涉?”
康熙深深看了她一眼,說,“朕的浟浟當真有一顆七竅玲瓏心,若你是男兒,朕何愁無能臣可用?”
“皇上不是常說嬪妾性子憊懶嗎?若是男兒,肯定是個混吃等死的紈絝,真把嬪妾放在眼皮底下,陛下少不得要動氣了。”
如澈心下冷笑,若富察家真有三子,且個個出色,康熙估計早就坐不住了。
想到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臨近中午才用早膳,康熙深以為然,點頭道:“很是,彆的不說,單是早朝你就起不來,還是算了吧。”
如澈瞪了他一眼,揪住他髮尾的瓔珞玩,他哈哈一笑,帶著她去偏殿。
“前幾日南懷仁又給朕獻上了一件寶物,愛妃來隨我瞧瞧。”
……
等到了元旦這一天,康熙穿著冕袍,於奉先殿祭神祭天,之後在太和殿等候文武百官拜年。
賀歲大典過後,便是宴請百官的午宴,於太和殿內寶座前設皇帝禦桌,周圍按照品級環繞百官宴桌。
鞭炮禮樂聲中,百官行禮敬酒,慶賀新年的到來。
到了晚上,乾清宮舉行家宴,如今後宮的嬪妃不多,位分都差不多,自然是人人都有資格去。
等到了康熙朝後期,後宮佳麗無數的時候,基本上隻有嬪位的主子和一些受寵的妃嬪才能參加了。
賀歲大典一結束,康熙便乘坐禦輦回了乾清宮,接受妃嬪六肅三跪三拜之禮和皇子三跪九叩禮的參拜,之後眾人一同前去赴宴。
皇帝的禦宴設在乾清宮的寶座前,後妃位列左右,如澈坐在比較靠前的位置,僅次於那些有子嗣的嬪妃。
她看著康熙略帶倦容的臉,暗暗搖頭。
當皇帝也不容易啊,頂著厚重的龍袍穿了一天,吃飯就跟趕趟一樣,也虧得他精力過剩,不然人都要累垮了。
等了冇多會,太皇太後和皇太後來了,康熙連忙起身,帶領著妃嬪行禮。
今年皇上開恩,邀請宗室及命婦一同赴宴,在宴會開始前,便由太監領著來到了後麵的位置。
作為一品誥命夫人,宋氏的位置距離後妃並不遠,母女兩人隔著人群遙遙相望,兩雙眼睛都紅了。
彆人都在觀望歌舞,宋氏卻滿眼都是自己的女兒,上下不停打量,看看她是否哪裡瘦了,氣色好不好。
雖說宋世寧經常到府上來告知女兒的近況,可隻聽哪裡有親眼看到的來得放心。
感受到額孃的目光,在眾人舉杯敬酒時,如澈除了隨大流給上麵幾位大佬敬酒之外,也偷偷給母親敬了一杯。
宋氏見到她帶笑的眉眼,眼淚控製不住流了下來,把杯中的酒水飲儘了。
宴席終究會散,短暫的相聚過後,宋氏縱然有再多不捨,也隻能跟隨其他人出了宮,她被人領著往前走,看著周圍的宮牆,又想落淚了。
彆人都嚮往紫禁城,說它是天家富貴之地,可宋氏走在其中,隻覺得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她的女兒天性自由,在家中都覺得拘束,時常要去莊子上住,或是扮成男裝出去玩,最討厭被拘束著。
如今她被困在深宮之中,又不知該如何煎熬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