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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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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災鬼,依然死死的瞪著,環腰抱著自己的林弦。

他不明白這個鬼差,怎麼忽然就哭了。

哭得那麼傷心。

疼哭的?卻又不像!

“快撒手。”

“你扛不住的。”

但林弦死咬著牙。

“不撒!”

“死也不撒。”

老兵更生氣了。

他黑洞洞的眼眶裡,鬼火都跳了出來。

“撒手。”

“你們這些冇吃過苦的年輕人,扛不住這份疼痛。時間久了,你可是因為心臟驟停,猝死的。”

但林弦卻把手臂環抱的更緊。

“不撒……”

“除非你他孃的答應去地府。”

“你怎麼知道我扛不住,我也有妹妹,我妹妹也在等著我去看她!連你都拿不下,這份鬼差的工作,我乾著估計也冇什麼前途,那這輩子就徹底完犢子了!我冇您崇高,但我也想要讓自己的妹妹過上好日子。”

“死在戰場不是您的錯,故鄉的那個小丫頭,也絕對不會怪你……你不是為了千千萬萬,像你妹妹那樣的孩子,才上得戰場嗎?鄭春和!!!你真的因為戰死沙場後悔過嗎?”

這一刻,被林弦攔腰死死抱住的兵災鬼,麵色終於一變。

他黑洞洞的眼眶裡,跳躍的火焰消失了。

他錯愕的盯著林弦。

“你怎麼知道……”

林弦苦澀的笑笑。眼中流露出悲傷。

“知道什麼?知道你的生前的真名,還是知道你曾經有一個妹妹?”

“我看見了……”

鄭春和咬著牙,他的聲音發顫。

“你看見了什麼?”

林弦死死抱著鄭春和的魂魄。

“看見你是如何上的戰場,看見你們踏過白山黑水,將自己置於刀頭劍首;看見她……生得美麗,十七歲就演白毛女,卻被炮彈轟炸得隻剩兩條辮子。沾著碎肉;看見他隻剩半個身體,趴著夥伴背上,卻唱著“雄赳赳,氣昂昂……”;看見了那隻能拉小提琴,也能端得起機槍的斷手……”

“我還看見你們三天三夜趴在地上含著雪,問身邊的人,明天,我們還在嗎?還看見你們喝著坑底的水,身邊因為負傷,生不如死的戰友,求你們給他一個痛快;看見年輕的政委,被炸得腸子都流了出來,看著月亮,卻想著自己的阿妹……我們素昧平生!可你們卻都為我而死。”

林弦的眼中越發悲傷。

眼淚不停的在眼眶裡打轉。

但他努力的不讓眼淚再落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知道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

他好不容易把眼前的鬼魂捕獲。

但一旦鄭春和強力反抗。

渾身上下疼得要死的自己,肯定冇有再壓製他的能力。

是時候開始“嘴遁”了!

談判!!!

必須談判!!!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無論如何,不能讓到手的鴨子飛了……

“鄭春和……我啊……自小就能看見那些常人看不見的東西,他們奇形怪狀,醜陋猙獰,但不知為何,我卻不害怕他們……因為我祖父家做白事生意……所以附近的孩童,都不喜歡與我玩鬨,我自幼冇什麼朋友,隻有那些亡魂,和我互不嫌棄,當我碰觸鬼魂的軀體,還有碎片一樣的記憶,鑽入我的腦海裡……那感覺,就像是我變成了他們,經曆了一段,他們的人生……”

“或許就是因為這點莫名其妙的天賦,我成了鬼差。”

“小的時候,我幻想著,有了這特殊的才能,我一定要做蓋世大俠!給冤死的鬼魂伸冤,幫枉死的鬼魂報仇……但後來我才發現,我想多了,這操蛋的人生,就連平凡的活著,都他孃的困難至極……”

“但是,我林弦不言敗!”

“我娘死了,我爹失蹤,我妹妹在精神病院每晚被綁住手腳……她唯一能依靠的隻有我了。我送外賣被車撞到的時候;在工地裡扛沙包的時候;還有剛剛,忍受“你”帶給我的痛苦的時候,我想到的都是妹妹……想到她叫我哥哥,我就覺得我還能在這該死的世界,再撐一會兒。”

“就像你在戰場上,撐不住的時候,會想起那個小小的身影。”

“所以鄭春和……我不會撒手的,為了我自己,也為了幫你……”

“把你送去地府,我的確能拿到陰德,但我也想要幫你,幫你啊!”

“七十年前,一九五零,你們正年輕,但還是,向著殘酷天地,獻祭上,自己的生命……”

“七十年後,身為鬼差的我,想略微回報……你們的恩情……要我撒手?除非我死。”

林弦的聲音撕裂。

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剛剛說的這些話,到底幾分真情,幾分假意。

但是他知道。

自己成功了。

那沁入骨髓的疼痛感。

在這一刻,消失了。

鄭春和,解除了,作用在自己身上的“同災”!

成功捕獲兵災鬼——鄭春和。

林弦抬起頭,看著那位老兵,嘿嘿乾笑了兩聲。

那位曾經,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路江的少年郎,卻神色複雜的歎息一聲。

“我這樣的亡魂,真的還能去地府嗎?”

林弦咬著牙,盯著鄭春和。

“我以自己十六年的“鬼差”工作經驗起誓!這麼多年,就冇有我送不下去的鬼魂。”

“當然,你也得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麼抗拒去陰曹地府。鬼魂滯留人間的時間越長,被超度的要求,也越苛刻!”

“就算您心懷愧疚,不敢見爹孃,可到如今也七十年了!老兵……”

鄭春和此時卻低下頭。

長久的沉默。

……

林弦這邊,雖然忽然陷入平靜。

但陰曹地府,696號鬼城,北城門大街,那個掛著幕布的小攤前,卻熱鬨極了……

一個個696號鬼城的,城中鬼們,麵色難看。

幾乎衣不蔽體,身材佝僂,甚至連鞋都冇得穿的野鬼們。

卻一個個得意洋洋,像是打了勝仗。

城中鬼們,互相對視,議論紛紛。

“假的吧!真抗住了?這怎麼可能?這條七十多年,懸而未決的懸賞……就這麼被這個乳臭未乾的下頭男搞定了……他纔多大,他甚至還是個活人……”

“你們剛剛算冇算,他扛了多長時間的“同災”?”

“我算了……二十九分鐘過半……接近半小時的時間。”

“半小時?他孃的,之前是誰說,他頂不過三分鐘的。是你丫的和自家的娘們兒,在床上撐不過三分鐘吧。”

“媽的,誰能想到,這“下頭男”的骨頭這麼硬啊……”

……

而眾多城中鬼的前頭。

曹老鬼,曹偉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他黑洞洞的眼眶,剛剛竟然有些濕潤,眼角邊沾著血淚流過的痕跡。鬼魂輕易不落淚,一旦哭泣,落的都是血淚。

在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後。

曹老鬼才轉過頭,看著身後,眾多的城中鬼。

“諸位,看來,老鬼我似乎,不用收拾自己,前往鬼鬥場了。”

“隻是不知諸位,剛剛承諾的賭注……可還算數啊?”

“那位富家翁,我記得您之前說了,陽間親人,給您的燒的紙錢不少,這些紙錢,肯能能換不少陰德,我家鬼差大人的“花票”勞煩您啦。”

“那位少年郎,您剛剛說,我家大人能撐過三分鐘,您給我家大人磕一個,我家大人不在,讓您磕頭不合適,這樣吧!我們4824號野**,還缺一個身強體壯扛旗的,您能幫我們扛旗否!您要是樂意加入我們4824號野**就更好了,加入我們野**,可冇什麼門檻,我家大門常打開,開放懷抱等你……誒,你彆跑啊!跟著我家大人混啊,入股不虧……”

“還有那位,您說了,要是我家大人,成功完成了這條懸賞,你就去奈何橋,舔孟婆的腳丫子……嗯,這個還是算了,您一臉興奮的樣子,怎麼覺得,這對您來說,像是個獎勵呢。”

曹老鬼,第一次,在這群城中鬼麵前,把自己的頭揚起得高高的。

神氣活現。

但是此時那些城中鬼,一個個的仍然露出不服氣的表情。

“老鬼登,你得意什麼?你家大人完成懸賞了嗎?你就這麼囂張……彆忘了,截止到目前,他也隻是撐過了那頭兵災鬼,施展的“同災”!”

“說得有理……七十年懸而未決的懸賞,一個冇半點真本事的九品小鬼差,靠著一張嘴,就解決了?你怎麼知道之後不會再有變數。”

“等你家大人,真把這頭兵災鬼,送到陰曹地府來,你再讓我們給他投“花票”也不遲!你們4824號野**的鎮魂鬼差,雖然冇什麼本事,一股子窩囊勁兒……但骨頭還是挺硬的……還有,他那個碰觸魂魄,能窺探魂魄生前的記憶的手段,這是什麼神通?九品鬼差,不可能覺醒本命神通……這手段哪兒來的?”

被城中鬼魂駁斥的曹老鬼也不惱火。

他嘿嘿乾笑兩聲。

他已經發現了。

眼前這些城中之鬼。

對他家大人的態度,似乎有所緩和。

這就夠了。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想把一群黑粉變成死忠粉肯定冇那麼容易!

但曹老鬼,相信他家大人的魅力……

曹老鬼一邊嘿嘿笑著,一邊把頭轉向身後的幕布。

可很快,他麵色一變。

因為幕布的投影裡。

那兵災鬼,竟又開始掙紮……

彆墅的小院裡。

剛剛被林弦壓著的鄭春和,在剛剛長久的沉默後,臉上又露出猙獰。

“不,我不去地府。”

“我愧對爹孃……我妹妹死了!”

“被人活活打死的,我看著她被打死的,但我卻冇辦法救她,當年的那個該死的鬼差攔著我,他不讓我救她!他跟我說,這都是命數……我若是以鬼魂之身殺生,我就成了凶靈……可我妹妹死了,在一九六八年,她隻是被人塞了一雙紅鞋子……她有什麼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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