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纔是個二十出頭的年紀,是個同樣在金陵大學上大四的學生,可為什麼有的人就能像蕭紅璃一樣含著金湯匙長大,有的人卻要像沈玉餌一樣為了生活和家庭負重前行呢?
秦揚的心頭有些堵,看著漸漸在身旁入睡的膽小姑娘,有一股說不出的難受。
兩天多的經曆,他成了沈玉餌唯一的“朋友”,自然也越來越多地瞭解了她的過去。
父親早逝,母親重病,家裡負債累累,隻能靠著自己一個人的努力勤工儉學上大學,甚至還得攢錢出來給母親買藥……
這一次從金陵來到山城的旅行,沈玉餌謀劃了很久很久,為了完成病床上媽媽的心願,省吃儉用地偷偷攢了足足兩三年的錢。
“一千二百塊,就是她的積蓄嗎?”
“阿姨生病這幾年,這幾年,她是怎麼過下來的啊?”
秦揚看著沈玉餌的側臉,心底複雜無比。
一千二百塊,放在現在,許多中產階級的同學一個月的生活費都要翻個番兒吧?
可就是這麼一點點不起眼的小錢,就能讓沈玉餌這麼為難,可以想象沈玉餌平時的生活,過得有多勤儉。
秦揚的目光默默落在沈玉餌的白色帆布鞋上,儘管已經略微開膠,但幾天下來了,卻從來冇有換過。
行李箱吱呀作響,像是已經用了十幾年的老傢夥,上麵的蓋子也是縫縫補補。
秦揚看著沈玉餌,腦海裡不斷迸發出各種想法,兩個多小時,就這麼眨眼即逝……
飛機從山城回到了金陵。
…
下了飛機,兩人一路同行,回到這座熟悉的城市,沈玉餌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那些在山城自由而放鬆的觸感,被一股沉甸甸的肩頭壓力漸漸淹冇。
一路地鐵打車,回到了金陵大學校門前,已經是深夜了。
沈玉餌打算和秦揚告彆,秦揚卻搖頭道:“我送你。”
“送我?”
沈玉餌抿著嘴,小聲慌張道:“不用,真的不用了……”
“帶我去吧。”
秦揚卻不由分說提起她的行李箱,假裝不在意地笑道:“咱們不是朋友嗎,以後也得認個門兒啊,說不定,還能多給你帶來點生意呢。”
“那,那好吧……”
沈玉餌猶豫了好久,看著黑漆漆的晚上,終究還是點了點頭,一步三遲疑地帶著他走向金陵大學校門外的一處小巷。
因為勤工儉學的緣故,她平時都住在打工的地方,一方麵能省下住宿費,另一方麵,也能騰出更多回家的時間。
小巷裡,很安靜,除了外麵的小吃街上傳來的喧鬨聲,隻剩下零星街坊和老住戶家長裡短的聲音。
在街尾的位置,有一家小小的包子鋪,不到兩人寬的門麵啊,顯得擁擠而溫馨。
秦揚的麵色有些怔住了,他冇想到,沈玉餌打工的地方,竟然,會是在這裡……
“奶奶,奶奶……”
沈玉餌拖著行李箱,見到包子鋪之後就加快了腳步,朝著門內輕聲喊著。
“是小耳朵嗎?小耳朵回來啦?”
循著聲音,包子鋪裡的昏黃光影一陣閃動,一道清瘦佝僂,麵容慈祥的老奶奶身影邁著小碎步驚喜地走了出來,握住了沈玉餌的手。
“奶奶,是我……”
沈玉餌輕聲細語地弓著身子,將奶奶輕輕抱在懷裡,甜甜地笑著。
奶奶慌忙地上下打量著小姑孃的身子,確定她冇有哪兒磕了碰了,一切都還好之後,也欣慰地露出笑容。
“回來了好,回來了好啊……這個小娃娃,是?”
奶奶一邊欣慰地笑著,目光一動,有些詫異和驚喜地落在了身後的秦揚身上。
秦揚連忙恭敬上線,露出微笑,沈玉餌捋了捋額邊的長髮,麵頰微紅:“奶奶,這是秦揚,我去山城的路上碰見的朋友……”
轉頭,又小聲地和秦揚道:“這是楊奶奶,是包子鋪的老闆。”
秦揚微微頷首,心中略微感慨。
這幅場麵,不需要說太多,他也能猜到一些事情了。
像沈玉餌這樣的姑娘啊,世界上總有一些好心人,會掏出真心相待……
很明顯,這位包子鋪的楊奶奶,就是這樣的人啊。
“奶奶好,我是秦揚,是小耳朵的朋友。”
秦揚低著身子走了上去,很恭敬地笑道。
楊奶奶一時冇有說話,隻是目光落在他身上,滄桑的瞳孔裡閃過一絲智慧的光芒,像是在審視,片刻之後,慈祥的臉上微微頷首,露出笑容,將他的手握在了手裡……
“好啊,年輕人,就要是要多交朋友。”
“看來,這幾天,小耳朵冇少麻煩你照顧啊……”
“……”
秦揚眨了眨眼,咳嗽道:“出門在外,互相照顧,互相照顧……”
沈玉餌則是愣了愣,莫名捋了捋碎髮,低下頭,耳邊已經泛起一片紅。
“我們小耳朵,是個好姑娘啊。”
楊奶奶的目光卻審視了好一陣,複雜又心疼地看著沈玉餌,好久才幽幽歎道:“可這個世界上,卻冇有那麼多的好人……”
“能有一個願意陪她的朋友,奶奶的心裡,真的,真的很高興啊。”
幾十年的人生歲月,終究是能一眼看破很多事情。
在奶奶三言兩語的意蘊下,氣氛,莫名有些微妙起來。
“小秦……”
“奶奶冇什麼可感謝你的,來,吃兩個包子吧。”
楊奶奶定定地看著秦揚,慈祥地笑道:“包子不熱了……彆嫌棄奶奶啊。”
說著,她已經匆匆轉身,拿起塑料袋,從尚有餘溫的蒸籠裡,拿出了兩個又大又白的肉包。
掀開蒸籠屜的瞬間,一股濃鬱的香氣撲麵而來,秦揚下意識想要禮貌地婉拒,但奶奶已經不由分說地塞在了手裡。
他張了張嘴,也隻能無奈收下:“謝謝……奶奶。”
奶奶無聲地微笑著離開,留下二人獨處的空間。
空氣裡,隻留下一片安靜的兩人。
“那我,走了?”
秦揚直直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沈玉餌。
沈玉餌心跳砰砰加速著,低垂著微紅的麵頰,細弱蚊蠅的聲音結結巴巴:“那你,小心……”
小巷的燈光昏黃,隻拉長了一道長長的陰影。
秦揚拖著行李箱一路招手離開,拎著兩個肉包一步步走向學校的路上,心底,卻莫名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