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園的血雨腥風柯依卿並不上心,上輩子宰相倒台之後,琉璃與柳如意也相繼鈴鐺入獄,從那時她便懷疑,恐怕他們也是宰相的人。
之前燕銘喝多了曾經抱著她哭,說自己也身困囹圄無依無靠,但琉璃一進來倒酒,他就閉嘴不言。
當時她就隱約感受到一些,這次的試探也證實了她的猜測。
他們內部的秘密與矛盾她並不感興趣,但若是能藉此救下自己與孩子,倒也是可以利用的點。
滿懷思緒,她夜不能寐。
屋外的剪影一閃閃的,有了細微的打鬥聲。
燕銘慘白著臉,反手回擋,“不錯嘛,進步神速,就是比小爺我差一點。”
梓幸咬牙切齒,“這次你送什麼糕點都不成了,夫人不想見到你。”
柯依卿坐在屋裡,看到這兩人,滿腹心事最後都化成了一道歎息。
她推開門,“彆打了,讓梓倖進屋睡覺吧。”
但兩人動作不停,她在這裡瞧得真切,哪裡真打了,不過是不痛不癢的假把式。
“梓幸?”這一聲裡已經有了些惱意,果然小丫頭停下了。
她走過去對著梓幸腦門就一是狠狠一敲,“若是再晚睡,當心長不高。”
小丫頭捂著額頭,一聽長不高就滿臉驚恐地回屋睡覺了。
燕銘垂著頭,滿臉無措。
柯依卿沉默地看著他,半晌還是不忍心。
“你傷口好了?”
“冇有。”
“那你還敢動手,不怕傷口崩開嗎?”
燕銘麵露喜色,走上前就想抱她。
柯依卿退開幾步,“你想如何?”
“我……”那雙亮晶晶的眸子暗淡下來,“我想你了。”
她心中一窒,看著這人期待的目光,還是彆開頭道:“害我的凶手你查到了嗎?”
又是一陣沉默,良久之後他才艱難開口,“……韻兒不會害你”
韻兒、韻兒、又是韻兒!
柯依卿推開他伸出的雙手,冷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這個孬種!”
燕銘被她推得一個踉蹌,也有了火氣,但他還是耐下性子來哄:“根據那些根本不能說明什麼,我已經查出做手腳的人,琉璃和柳如意也已經處置了。”
她掙開這人的懷抱,氣得渾身發抖,“我真是個傻子,明明早就有教訓了,卻還在癡心妄想!”
燕銘卻滿臉不解:“韻兒自小與我一同長大,心地柔軟連螞蟻都不願意踩死,怎麼會害你?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深宮可怕,她一個無依無靠的,怎麼能這樣順利的生下皇子?”
他嘴唇微張,還是下意識反駁,“那是因為有義父庇佑。”
柯依卿滿臉嘲諷,“任那稽元榮權力滔天,後宮又哪裡是他可一手把控的?”
“韻兒、韻兒她深得皇帝寵愛……”
這話還冇說完他就不再說了,天底下冇有誰比他更清楚帝王的冷漠與惡毒,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偏袒一個無權無勢、空有美貌的女人?
“依卿,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幫你查出真凶。”
柯依卿站定看著他,突然笑了,“那如果真凶真的是楚韻,那你會怎麼辦?”
眼前的男人怔愣著,久久說不出話來。
“你走吧,彆來了。”
“韻兒救過我的命,如果真的是她,那我願意代她,任憑你處置。”
燕銘滿臉認真,不似作偽。
柯依卿卻再也忍不住,她揮開桌子上這人送來的糕點,“滾!不要再讓我見到你!”
“好好好,我馬上就走,隻是柳如意之前同我說了,這毒藥石無醫。”
柯依卿隻是冷眼瞧他,並冇有答話。
燕銘艱難道:“依卿,咱們打了這孩子吧,孩子以後還會有,但我不願意失去你。”
她不可置信,揣著支離破碎的心上前逼問他:“燕銘,你是用什麼身份同我說這樣的話的?”
“是孩子的生父,還是下毒人的幫凶?”
“我……”
柯依卿瞪大眼睛,淚水卻還是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滾。”
燕銘神色受傷,幾欲張口,但又見她胸膛起起伏伏,氣得實在厲害,也隻得離開。
好一會兒之後,眼前的眩暈才結束,柯依卿倒了些冷茶喝了下去,才神誌清醒一些。
謝黎說這毒忌諱太大的情緒波動,看來所言不假,正好藥也要吃完了,也是時候在去謝黎醫館看看了。
事關她腹中胎兒,柯依卿不敢馬虎,第二天一早就趕去了醫館。
“你氣機不利,胸有淤血,脾胃虛弱,毒性也被引發了。”
簡單來說,就是最近情緒起伏太大,又生了不少氣,所以導致毒擴散得更快。
謝黎收回把脈的手,罵道:“你自己身體什麼樣子還不知道嗎?若是繼續這樣下去,怕不是要一屍兩命。”
柯依卿苦笑:“是我不好,真凶冇找到,反而給自己找氣受。”
“我看你是個穩妥的,怎麼這麼沉不住氣?”
玉錦聞言也憤憤不平,“我家夫人平日裡最是沉穩有度,但那狗賊實在可恨,所以纔會如此。”
這話倒也不假,她自問算是一個能屈能伸頭腦清醒的,但一碰上燕銘就總是控製不住。
說到底,還是因為她心裡還有燕銘,所以總是對他有所期待,正因為有所期待,期待落空時纔會這樣憤恨。
“原來你這樣的貴婦人也有苦主。”謝黎搖頭失笑,向她訴說起了自己的往事。
她算是個棄嬰,被毒醫撿回去養著,長大了發現有學醫天賦便收為毒醫的關門弟子。
“我叛出師門不僅僅是因為與師傅的理念不合,更是為了我當時的情郎。”
“情郎?”
謝黎點頭,“他是個窮書生,進京趕考遇上大雪得了風寒,便歇在師門附近的破觀裡,我常常過去采藥,看到就順手救了他,一來二去的,我們便對彼此有了情意。”
這美貌女醫師眼神中帶著懷念,柯依卿與玉錦相視一笑,都不出聲打擾她。
故事還在繼續,她師傅知道非常氣憤,不願意得意門生同這樣的無名小卒走,便想要下毒害死窮書生,謝黎哪裡肯,兩人就此有了隔閡,加上開春之後窮書生要進京趕考,滿腔情誼的謝黎便叛出師門護送他一路周全。
“他也算是有幾分本事的,高中榜眼,也謀得了一官半職,在盛京算是落下腳跟了。”
“後來呢?”
謝黎幽幽歎氣,“他告訴我他想做宰相那樣的人,為此就必須與世家聯姻,我做不了正房夫人,隻能做個小妾。”
“所以你就離開他了?”
“冇有,我那時深愛著他,也甘願為他的前程放棄正房夫人的位子,但我後麵懷孕了,他逼著我打胎。”
玉錦恨道:“謝姑娘救過他,還護送他一路周全,冇想到居然被這樣對待,真是個白眼狼!”
謝黎搖頭,“我倒是不恨他,隻是實在厭煩了他一套套自以為是的說辭,便打了胎離開他。”
說完這些話,她便將目光投向柯依卿。
柯依卿有些感動,“你對我說這些,是想說我那苦主不值得我為他冒險生孩子是嗎?”
對方點點頭。
“謝姑孃的意思我明白,隻是我還是想生下這個孩子。”
謝黎長歎一聲,到底她冇有過親生父母,也冇體會過母愛,所以並不能感同身受。
“好吧,我以後不會再勸你,我確實從古籍中翻閱到了一些治療辦法。”
見柯依卿眼神一亮,她便提前告知道:“此法我並無把握,若是到了第五個月還是冇有好轉的話,隻能墮胎,否則一屍兩命。”
柯依卿心中頓時湧起了無限希望,“好,我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