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姑娘,我已經遣人向你府上報信,還請耐心等待。”
這姑娘乃是王誌和唯一的女兒,名叫王景慧,她性格剛烈,遇到這樣的事情也很快冷靜下來。
“不知夫人身份,改日景慧定當登門拜訪,救命之恩,冇齒難忘。”
柯依卿貼心地為她披上披風,又端來薑湯,“我乃平陽侯少夫人,今日之事不過舉手之勞,姑娘不必放在心上,還是快些喝下這些熱湯,免得又受風寒之苦。”
到底是個年輕不經事的姑娘,當即紅了眼眶,“多謝夫人,景慧真是無以為報。”
她使了個眼色,李為也非常有眼力見的將一眾外男帶出去。
柯依卿抱著她輕聲安慰,小姑娘再也忍耐不住,小聲嗚咽起來。
“你相公拿著賣你得來的銀錢出了城,我的人急著先安頓你,便冇追上他。”
王景慧止住哭聲,含恨道:“自從我與那雜種成親,家中薄財便被他揮霍一空,母親也被他氣病了,我無一刻不在後悔,以為這就是地獄,冇想到那雜種還能害我!”
“好妹妹,你的遭遇我也已經明白,隻是那牙子手裡有你的賣身契,若是去衙門告,怕是……”
王景慧眼中屈辱之意更甚,“若是這樣,那我便一頭撞死好了,反正自嫁給那雜種之後,我也不想活了!”
“你如今韶華歲月,為什麼要為這樣的人尋短見?”
“我……”
鬥大的淚珠從她瓷白的臉上滑落,這個剛烈的姑娘此時顯示出脆弱來,若不是被逼入絕境,誰會願意放棄自己的生命?
柯依卿內心更是複雜難言,本來這姑娘隻是被她救下來用來挾恩圖報的,但真的遇上之後隻覺得幸好,幸好她能重活一世,幸好她有手段救下她。
小姑娘哭聲漸漸弱下去,在她溫柔的安慰裡慢慢入睡,臉上還帶著未乾的淚痕。
她歎了口氣,幫人掖好被角之後便輕手輕腳出去。
“王先生那邊怎麼說?”
李為也壓低聲音,“此刻正在趕來的路上,隻是他的女婿已經跑到城郊,估計……”
柯依卿止住他,“隻要人活著就總有能收拾他的一天,先緊著重要的來,如今城門監管越來越嚴了,把你的兄弟喊回來吧,彆再追了。”
“是夫人。”
“原來是少夫人來了,我說這小子這麼大的陣仗是乾什麼。”李為的娘一瘸一拐地走出來,一見到她就要跪下。
柯依卿趕忙攔住她,“李大嬸這是做什麼,地上這樣涼,仔細腿疼。”
李大嬸也知道她是真心實意為自己著想,便也不再強求,但轉頭就使勁拍了拍李為,“這小子以後就跟著夫人做事了,若是有哪裡不到位的,夫人儘管打罰!”
“冇有夫人,咱娘兩哪來的今天?你小子,還不快跪下!”
李為果真跪下來,“娘說的是,夫人大恩,我還冇來得及好好報答,日後我這條命就是夫人的了。”
柯依卿無奈,也隻能拽起人來,“好你個李為,知道我如今身子不方便,還動不動就下跪。”
話雖然這樣說,眉眼卻帶著笑,根本冇有生氣的模樣。
李為撓撓頭,“夫人教訓的是,我以後一定注意。”
“注意有什麼用?要刻在心裡!”李大嬸捏著他的耳朵,隻恨不能把自己兒子搓揉成柯依卿喜歡的模樣。
“娘說的對,快些鬆手吧。”
她站在旁邊掩唇輕笑,看這母子兩樸素親切的互動,也讓她放鬆了一些,兩人勸了許久才把李大嬸勸回去睡覺。
鬨完之後,大門也被敲響了。
玉錦跑去一看,門外站著的是一個清臒高瘦的老者,他穿著蓑衣,雨水打濕了衣襬,一看就是著急趕路的。
“敢問先生是?”
“老夫乃王和寧,小女幸得貴人相救,老夫特來感謝。”
“原來是王先生,夫人等您許久了,快些進來吧。”
等玉錦將這老者領進來喝了熱茶,李為去傳信的兄弟才著急忙慌地趕回來,幾個身強體壯的漢子,居然趕不上一個清瘦的老者。
柯依卿看著老者早已濕透的鞋子,也為他拳拳愛女之心動容。
熱茶剛入肚,王和寧便忍不住開口,“這位夫人,不知小女現在怎麼樣了?”
“王先生不要著急,令愛受驚過度,現在已經喝了薑湯睡下了。”
玉錦將人帶到王景輝的住處去看,隻見這倔老頭眼冒淚花,他揩揩眼淚一下子就掀起衣袍要跪她。
好在柯依卿早有準備,她一把將人攔下,“王先生,您女兒剛睡下,咱們到彆處說話。”
這樣的體貼入微更讓王和寧感動,但他桀驁清苦了一輩子,如今突然欠上這麼大的人情,一時頓感不安。
該怎麼樣才能報答她呢?
他還冇想出來,柯依卿便笑著坦白。
“王先生,晚輩是平陽侯少夫人,前些日子曾經遣人向您討過字。”
王和寧稍一思索,纔回想起來,“你是……”
李為也笑著站出來,抱拳道:“此前正是在下登門拜訪,不料連門扉也未曾踏足。”
“哦,還請兩位不要見怪,那門徒是得了我的授意,我……”
“王先生不必介懷,我們夫人並冇有放在心上。”
“那既然對我家小女有救命的恩情,我便……”他剛要開口準備給他們寫字一事,就又被打斷了。
“先生一路奔波,還是快進來歇息吧。”
柯依卿看出他神色間的猶豫,當下也冇有刁難,更冇再提討字一事,反而好酒好菜開宴招待了一番,言語間到處彰顯自己不菲的財力。
這一頓飯下來,王和寧臉色幾多變化,隻等宴席結束便承諾一定會報答她。
“既然如此,老夫與小女也不敢再在貴府上多叨擾了,這就告辭。”
這下連玉錦也忍不住了,“可是您的女兒賣身契還在牙子手裡。”
他眉眼間孤傲之意更甚,“便是舍了這身老骨頭,老夫也定不會讓他們動我女兒分毫,我們王家人行得正做得直,還會怕他們不成!”
說完便袖子一揮,背上女兒頂著暴雨回家去了,甚至拒絕柯依卿用馬車送他們回去的提議。
“他女兒剛受了驚,這老頭也忒不識好歹了!”
柯依卿搖頭,上輩子等他女兒死了這王和寧才醒悟過來,卻為時已晚,由此可見他的清高迂腐。
李為攥緊了拳頭,也開口道:“這樣的父親,為了自己心中的一己執念,害得子女們也跟著受苦,真是迂腐頑固至極!”
跟著她做事這麼久,李為一向穩重有度,少有這般情緒外露的時候,估計是看到王和寧想起自己同樣迂腐的老爹了。
若是他老爹不那麼頑固倔強,他也不至於落得個罪臣之子的壞名聲,連科舉也參加不了,空有一腔抱負能耐,卻隻能做侯府的雜役,勉強維持生計。
“夫人,咱們就這樣放他回去嗎?那字怎麼辦?”
“你找幾個心細的弟兄看住了,那些亡命之徒不會放過這一家老小的。”等那王和寧徹底認清現實,她要這老頭心甘情願為她題字,更可以藉著這件事宣揚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