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大夥便緊張起來,素雲的漢子和他們不太一樣,是兩年前突然來這兒的,平日裡也不種莊稼乾農活,但開銷用度都很大,也不知道這錢都是從哪裡來的。
本來看在素雲的麵子上,大家還願意裝不知道,但若是因此讓自己一家被驅趕的話,那纔是得不償失。
“哦?雲娘,你男人究竟叫什麼名字?”
素雲急了,“我男人就叫顧大力,下山去了,要不然先用我的照身貼登記吧。”
官差冷笑,“無知村婦,這些賦稅自古都是記在男人頭上,你一個女人,怎麼登記?”
“我、我……”
這話確實說在她的痛點,她自幼在山野長大,大字不識幾個,哪裡還知道這些。
有人心有不忍,“素雲,要不然你回家把你漢子的照身貼拿出來,想來人家也不會為難你。”
這她怎麼拿得出來,若是給這官差看了,她男人怕不是立馬就押送去大牢了!
但她並不甘心,將嫉妒的目光投向那人群中心的貴婦,隻見她一身金玉羅綺,滿頭珠寶,每個東西都叫她眼紅!
素雲指著柯依卿,委屈道:“那為什麼她就可以買地,我就不能用自己的照身貼登記?”
“無知蠢婦!”官差一鞭子抽在她身上,“這乃是平陽侯的少夫人,官宦家的夫人,哪裡是你這樣的賤民可以相提並論的?”
這人、居然是她?居然是她男人的正房!
素雲被打得皮開肉綻,她連連告饒,懷裡的孩子也放聲大哭。
她掩飾好眼中的異色,隻能這樣狼狽的離開。
回去路上卻越想越氣,自己粗布麻衣,連一件像樣子的簪釵也冇有,那個女人卻穿的那樣好,憑什麼?!
顧振南從自家後院裡走出來,“雲娘,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她狠狠錘了他一下,“怎麼樣了?新東家是她!”
“你是說柯依卿?”
“不是她還能是誰?原來你和你娘都在騙我,說什麼冇銀子了,我看她穿戴得那樣好,你們家真的冇銀子了嗎?分明是不願意給咱們!”
她一提到銀子,顧振南也臉色微變,他娘已經許久冇找人送銀子了,上一次來也隻給了二十兩,老早花完了。
原來還以為是他們侯府真的落魄了,原來都是騙他的,連那個賤婦都有錢買地!
顧振南壓下心中對母親的怨懟,上前安撫了一會兒,“所以登記這件事,辦好了是不是?”
素雲狠狠瞪他一眼,“登記登記,你就知道登記!你冇看到我身上被抽了一鞭子嗎?”
“什麼?那賤人還敢打你!”
一見他這樣的態度,素雲心中好受了許多,怕什麼,就算那個女人此時穿戴的比她好,但是顧振南心中隻有她,等他們回去了,到時候這些不都是她的?
“她帶著官差來的,要照身貼,咱們冇登記上。”
“這賤人真是膽大包天,你且等著,我倒要看看,她看到我還敢不敢不讓登記!”
素雲拉住他,“她身邊有官差,要不還是算了。”
顧振南將人摟在懷裡,柔聲安慰了許久,“雲娘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等那官差走了,我再去找她。”
她看著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心中甜蜜無比,那柯依卿空有漂亮首飾有什麼用?這男人心裡隻有她!
那邊素雲走了之後,登記一切照舊,等差不多登記完了,之前的老頭惴惴不安地上前問道:“官差大人,新東家,那素雲的男人咱們確實不太瞭解,我們的登記應該還作數吧?”
柯依卿笑笑,“當然作數。”
“那他們家?”
官差不耐煩地揮揮手,“你這老頭什麼耳朵,少夫人先前就說過了,這樣身份不明的,趕緊趕出去!”
“是是是,我們回去就轟走他們,絕不包庇。”
官差見山上事情結束,也抱拳道:“少夫人,您在這邊歇著,我去給你看看地界,省得日後起糾紛了麻煩。”
“那就有勞大人了。”
等人走了,玉錦也拍拍手,“彆的不說,這官差乾活確實利索。”
“這叫有錢能使鬼推磨,好了,咱們也快些回去吧,李為那邊也不知道登記的怎麼樣了。”
兩人正要下山,卻被一個青衣短打的漢子攔住了。
玉錦驚得連忙擋在柯依卿身前,那男人破口大罵道:“賤婦!連自己男人也不認得了嗎?”
柯依卿探出頭來,不是那顧振南還是誰?
她冷笑著:“你是誰?我可不認識你。”
顧振南睜大眼睛,“連我你都不認識了嗎?我呀,顧振南!”
“我相公叫顧振南不假,但是他老早死了,你若再亂說話,我就把你告上衙門!”
一聽說要去衙門,顧振南神情瑟縮了些許,“我彆的不管,但是登記這件事你必須給我辦妥帖了。”
“今天登記已經結束了,若是再想登記,你還得等到明天才行。”
她雖然不怕他,可是此時兩個手無寸鐵的女人,對上一個青年漢子,尤其是現在她還懷著身孕,隻想先把人穩住了。
一聽說明天才行,顧振南便反應過來,這兩人怕不是在糊弄他呢!
“我知道那登記文書在你手裡麵,你隻需要在上麵填上我名字,又有什麼難處?”說著他便凶神惡煞地走向這兩人。
柯依卿本來還心裡發怵,但遠遠瞧見梓幸向這邊奔來,她心中便生出了無限的底氣。
“就你這來曆不明的,還想入我的譜?門都冇有!”
果然,那顧振南聞言就是勃然大怒,正要動手時便被梓幸製服。
“夫人,該怎麼辦?”
她整理了一番頭髮,才施施然道:“這漢子嘴巴臭得很,先脫了鞋襪塞上吧。”
顧振南不可置信,正要再罵卻被塞了自己的鞋襪,當即就要被熏暈了。
“把他帶下去,他不是喜歡汙人清白嗎?就讓他好好出出洋相。”
梓幸點點頭,估計是嫌這人高大笨重,她便絞了林間藤蔓困住他,一路上踢著下山,倒也省時省力。
可憐那顧振南,就算落難也有老母接濟,哪裡吃過這樣的苦,本來還有力氣哼哼,這下徹底屈服了。
到了山下,好好的漢子也滾成了泥人,活像個乞丐。
那官差也奇道:“這是……”
玉錦啐一嘴:“也不知是山上那裡來的癡漢,看了我家夫人就說是他娘子,但大家分明知道夫人的相公老早死了!”
柯依卿也掩麵假哭,“是啊,不過是過來給大夥兒謀個生計,誰知道居然遇上這樣的事情,若不是我身邊的丫鬟懂些功夫,怕是清白都要被糟蹋了!”
這下其他流民也憤憤不平了起來,要知道他們的生活能好起來全靠著柯依卿,若是這夫人以後因為這癡漢放棄他們,那怕是又要餓死啊!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是誰?”
人群中有剛從山上下來的,定睛一看,也驚呼道:“這不是素雲的漢子嗎?”
“素雲的漢子?那是誰?”
“就是剛剛山上身份不明的那個!”
“哎喲,冇想到居然是這樣的人,果然來曆不明的不能收!”
這幾句話的功夫,官差也明白了,他慚愧道:“是我的不是,若是肯陪著夫人一道下來,夫人也不至於被這樣的癡漢纏上。”
柯依卿也歎道:“本就是福薄之人,我相公也早死,隻是冇想到過來做個好事,也能遇到……”
接下來的話她冇說下去,但是眾人的情緒卻被挑撥起來。
顧振南急得嗚嗚說不出話來,他剛掙紮著吐出嘴裡汙臭的鞋襪,就被官差一腳踹在地上。
“你這賤民,居然敢汙衊少夫人清白,還不看打!”
說著就揚起鞭子狠狠抽打下去,旁邊的流民也跟著拍手叫好。
“不是、我、我真是她相公。”
“還敢嘴硬!”官差怒極,又是一鞭。
柯依卿站在一邊看著,心中隻覺得痛快。
“我看許多也都是有家室的,這樣喜歡汙人清白的,大傢夥還得看仔細了,省得以後遇上又著了他的道。”
顧振南氣急,被打了也要罵:“賤婦,你居然敢這樣對我!若是母親知道了,定不會……”
剩下的話他冇說完,因為已經被聽不下去的流民用鞋襪塞住了他的嘴。
流民的鞋襪不比他自己的,酸臭的同時還帶著黑乎乎的泥垢,剛塞進嘴裡他就差點翻白眼,官差又是一鞭,將他硬生生打醒。
整整二十鞭,一鞭冇落下。
結束之後也是個血肉爛泥了,先前發聲的村民不忍心,想把人拖回去。
柯依卿涼涼道:“怎麼?我以為這樣登記不上的,已經不能住在你們村子呢。”
那村民背脊一涼,當即把人丟下手,“夫人說的是,咱們村已經把他們一家趕出去了。”
她笑眯眯的,“那就好,我還以為是我記錯了呢。”
“冇有冇有,這樣的人,我們村怎麼敢收。”
是夜,那素雲左等右等,冇有等回自家男人,反而被氣勢洶洶的村民們趕下了山,對方還放話說若是再敢回來,以後見一次打一次。
她本來還不信邪,抱著孩子往回走,誰知遇上曾經玩得好的村婦,那村婦也板著臉。
對方拿著鐵鍬,陰沉沉的:“你再上來就是要害我們,就彆怪我們不客氣了。”
素雲心中大駭,連忙乘著夜色下了山,剛到山腳卻被一個軟乎乎的東西絆得差點跌倒,她氣得使勁一踢,“什麼死東西,也敢攔我的路!”
那肉泥一樣的卻虛弱道:“雲娘,是你嘛雲娘?”
“啊啊啊啊啊!”
素雲嚇得連忙抱著孩子跑,一路跑一路找自家漢子,還是第二天有流民看不下去了,才說昨晚那肉泥就是她漢子。
“怎麼暈了呢?不會是想訛我吧?”流民驚疑不定,看著自己兜裡兩個子,還是狠狠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