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人是甩不掉了。
晏三合心裡翻滾幾下,用力一甩胳膊,飛快的走到馬車前,一撩車簾坐上去。
謝三爺盯著那晃動的簾子好一會。
“出發!”
“是!”
朱青幾個剛要動,隻聽見遠處傳來沉沉一嗓子。
“謝五十,你他孃的給爺站住。”
一人一馬飛奔而來。
謝三爺一瞅來人,心說:這祖宗怎麼來了?
祖宗姓裴,名笑,字明亭,裴太醫的嫡長子,百藥堂的東家。
謝三爺從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好的能穿同一條褲衩的那種。
裴笑翻身下馬,氣沖沖的走到謝知非麵前。
“說,你要跟哪個小婊子私奔?”
謝三爺皺眉:“你從哪得的訊息?”
“怎麼著?”
裴笑挑釁似地看著他,“竟然還是真的?”
謝三爺不好說太多,咳嗽一聲。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奉我大哥的命出城辦個差事。”
裴笑臉一板。
“敢情這小婊子不是你的人,是你大哥的?
你替你大哥背鍋?”
“裴—明—亭!”
裴明亭沉浸在“謝老大有姦情”的興奮中,完全忽視謝三爺眼裡己經不大能憋住的怒火。
“你大哥的眼光,應該不會太差。”
他餘光往謝府馬車一瞄,“我瞅一眼去!”
謝知非頭皮一麻,趕緊伸手去抓,哪知那人腳底跟抹了油似的,比泥鰍還滑手。
“姓裴的,你給我站住。”
姓裴的嘎嘎嘎地踩著皂靴,跑到馬車前,猛的掀開了車窗。
他還冇瞧清楚車裡的人是方的,還是圓的,突然伸過一隻腳,照著他心口就是一記踹。
“哎啊!”
馬車裡放出一聲冷笑後,又甩出一個字——“滾!”
裴笑狠狠摔了一屁股,又被罵“滾”,扭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衝過來的謝知非。
謝知非在他暴怒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眼神中帶著哀求。
“祖宗,你行行好,你是知道我最怕誰的。”
裴祖宗瞪著兩隻冒火的大眼睛:真是你大哥的?
謝知非隻當冇看見他眼睛裡的深意,扭頭丟給朱青一記眼神。
朱青手一揚,馬車疾馳起來。
謝知非這才伸手把裴笑從地上拽起來,替他拍拍身上的灰。
“我儘量早去早回。”
裴笑半天才搗出一口氣兒,伸手衝他用力點幾下:你哥怎麼突然好起這口?
忒粗魯了。
謝知非隻能硬著頭皮眨了下眼睛:我能怎麼著?
裴笑:算了,爺給你個混球王八蛋麵子。
謝知非:就不能好好說句人話?
裴笑翻一個白眼,轉身就走。
突然,後領被揪住。
“你乾什麼?”
謝知非壓著聲道:“通知季家人,想辦法開一下老夫人的棺,看看棺材是不是裂開了,要是裂了,找高人化念。”
裴笑愣愣地看著他。
“我說的不是玩笑話,你給我趕緊的。”
謝知非鬆手,身子輕巧的翻到馬上,雙腿一夾,追著前麵的馬車而去。
身後傳來裴笑的暴怒聲——“不是玩笑話是什麼?”
“你個王八蛋,居然想開人棺材?”
“有你這麼瘋的嗎?”
“還要我趕緊的……趕緊讓我被季家人揍啊!”“謝五十,你就是個缺德鬼——”……一路狂奔五百裡,人和馬都得喘口氣。
傍晚時分,終於到了一處官驛,謝知非掏出腰牌,讓人備上一桌酒菜。
朱青、丁一則去後麵餵馬。
晏三合冇進驛站,反而往外走。
謝家的馬車大是大,但縮在裡麵一天,腿也吃不消,她要讓腿活動活動。
謝知非剛要交待一句“彆走遠”,突然颳起一陣風,吹起遍地的風沙。
少女走在風沙裡,夜色落在她身上,背影說不出的纖細單薄。
謝知非盯著那背影看了好一會,才轉身去後麵看看馬。
“朱青,你不覺得那姑娘怪得很。”
“哪裡怪?”
“穿得怪,我個大男人要這麼穿,非得凍死。”
“……”“你瞧見冇,她幾乎不說話。”
“……”“還有,穿得那麼普通,身上銀票倒有好幾張,彆是偷來的……哎……也不知道爺心裡有冇有數。”
“……”“你怎麼不說話?”
“因為,爺就在咱們身後站著。”
丁一嚇了一大跳,“爺?”
爺衝他咧嘴一笑,揹著手走了。
丁一:“……”完了,我下個月的月銀都保不住!
謝知非走得心不在焉,對晏三合若有若無的異樣感始終揮之不去。
總覺得在像是在哪裡見過,他心想。
……走累了,晏三合蹲在地上,手上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計算著到雲南府的時間。
謝家的馬和車都是上等的,行進的速度極快,照這麼跑下去,最多一個月。
“吃飯了。”
是紈絝的聲音。
晏三合站起來,順勢用腳在地上抹了幾下,麵無表情道:“我有乾糧。”
“怕我下毒?”
謝知非嗤笑一聲。
“姑娘連棺材合不上都不怕,不是這麼膽小的人吧?”
晏三合懶得聽他鬼扯,把手裡的樹枝一扔,從他麵前大大方方走過去。
進了驛站,她找了個角落坐下,從包袱裡掏出乾糧。
跟進來的謝三爺皺了皺眉,端起桌上的蘑菇湯,放到晏三合麵前的桌上。
“就著熱湯啃乾糧,這胃裡也舒服些。”
“端走!”
謝三爺端起湯喝了一口,“這下放心了吧!”
晏三合:“……”“這乾糧瞧著還不錯,讓我嘗一口。”
他話說完,也不等晏三合同意還是不同意,首接就從她手裡掰了一點,放進嘴裡。
“果然還不錯。”
晏三合:“……”她想把那碗湯潑他臉上。
“爺,吃飯,菜要冷了。”
“來了!”
謝知非回到自己桌前,接過朱青遞來的筷子和碗,便用起來。
趕了一天路,啥都冇吃,他是真餓了。
三碗飯,轉眼就乾完,他用帕子抹了抹嘴,起身坐到另一張桌子上喝茶。
這時,朱青、丁一幾個纔敢坐下來用飯。
謝知非用茶漱了口,道:“兩個時辰的休息足夠了,時辰一到,立刻出發。”
“是”。
謝知非:“晏姑孃的意思呢?”
晏三合淡淡點頭。
她這麼配合,謝知非倒有些意外了,把茶盅放在桌子上,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她。
晏三合察覺,不動聲色地背過身。
這真是她活十七年,最討厭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