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周思卿!彆裝死了,快去把嘉彤換回來!”
這熟悉的男聲將周思卿從漆黑無光的深淵中拉了出來,下一秒,有人在重重搖晃她的肩膀,讓她腦仁疼到抽搐。
睜眼,是黯淡燥熱的夏夜月色,還有林淮那張焦急的臉。
周思卿有片刻恍惚。
她不是死了嗎?
死在了千禧年的深冬,死在了她與林淮結婚的第十個年頭。
那場人為製造的火災裡,她原本有逃生的機會,是妹妹周嘉彤一刀捅穿她的脖子。
林淮就是在這時候闖入火場的。
他從她身邊經過,毫不猶豫將帶著勝利笑容的周嘉彤攬入懷中,任由她被大火吞噬……
周思卿死死盯著麵前這張熟悉的臉,腦海裡滿是林淮抱著周嘉彤離開的背影。
她的心中被仇恨填滿,抬手狠狠抽了男人一個耳光。
“滾!”
這一耳光打得林淮眼冒金星。
周思卿長得極美,膚白若雪眉眼如畫,一頭黑髮微微淩亂散落在肩上。
隻是此刻,那雙往日溫柔恬靜的星眸裡滿是濃烈恨意。
“周思卿你瘋了嗎?你是嘉彤的姐姐,你答應過你父親,一輩子要保護妹妹!”
林準抓住周思卿揮來的手,聲音拔高幾度。
“再不去,嘉彤就真要折在孟戰京手裡了!”
孟戰京?
那個出身軍區大院桀驁狂放的軍門子弟?
那個在戰爭來臨時奔赴戰場埋骨青山的兵痞子?
周思卿對孟戰京最深刻的記憶,是烈士陵園裡那座冰涼的墓碑。
剛纔林淮說了什麼?
周嘉彤要折在孟戰京手裡?
盯著林淮那張稍顯青澀的臉,周思卿腦海裡陡然浮現出一些驚駭的意識。
她這是……重生了嗎?
是了,遙遠的一九八七年,十九歲的周嘉彤曾瘋狂追求過孟戰京。
孟戰京識破她生米煮熟飯的噁心計謀,她竟惱羞成怒動了刀子。
幸虧孟戰京的哥們兒眼疾手快擋了一下,那本該捅到孟戰京腹部的刀刃紮進了他哥們兒的手臂裡。
不知是誰給林淮通風報信,於是他連夜帶著周思卿趕來救人……
周思卿渙散憤怒的眼神逐漸聚焦。
從林淮手中抽回自己的胳膊,她扭頭看著車窗外那棟幽靜的小樓。
她記得這裡。
很多年以前,哦,或者是上一世,她就是單槍匹馬闖入這座樓裡,當著孟戰京的麵狠狠給了自己大腿一刀。
“我妹犯了錯,是我這個當姐的冇管教好,這一刀是我的道歉,現在能放她走了嗎?”
彼時的她將周嘉彤護在身後,無懼無畏看著站在樓梯上的年輕男人。
鮮血染紅了她那條淺灰色長褲,像是潺潺溪流淌滿了地板。
如今想來,周思卿隻覺得那是一場感動自己的笑話。
她用命守護的妹妹插足她的婚姻,與她的丈夫在外麵築愛巢生孩子。
或者說,他們從一開始就廝混到一起,才讓她十年婚姻都在守活寡,活得像個小醜。
可就算這樣,這對狗男女依然害死了她……
“林淮,你就不怕我進去之後,孟戰京對我做了什麼嗎?”
林淮的視線一直盯著小樓,語氣裡帶著微微的不耐。
“你一向堅強勇敢,就算吃點苦也沒關係,但嘉彤不行啊,她身體不好又膽小,萬一……”
說到這裡,林淮忽然閉了嘴。
他看到周思卿眼睛裡的嘲弄笑意,讓他冇來由心慌。
“咱們很快就要結婚了,嘉彤是我小姨子,我這個當姐夫的,不能不關心她對不對!”
林淮心慌意亂給自己找藉口辯解,卻看到周思卿已經打開了車門。
“林淮,我們解除婚約吧,反正定下這婚約的人都去世很多年了。”
他們不是自由戀愛,而是雙方爺爺心血來潮定下的婚約,後來雙方都選擇履行而已。
聽到這話,林淮大驚。
“我進去把周嘉彤換出來,自此之後,我與你們再無糾葛。”
夜色荒涼。
周思卿勾著唇冷笑望向林淮。
“姐夫和小姨子,你們玩得可真刺激!”
說罷,周思卿頭也不回進了小樓。
林淮追上前幾步,看著周思卿冷漠絕情的背影,他的心忽然像是被什麼掐住,疼到他幾乎無法站直身體。
小樓的門敞開著,客廳裡燈火通明。
周思卿徑直闖了進去,一眼就看到被五花大綁扔在地上的周嘉彤。
她的嘴巴用膠帶死死封住,一雙眼睛裡滿是恐懼與慌亂。
看到周思卿的瞬間,開始劇烈掙紮,自喉嚨發出“嗚嗚”聲。
上一世裡,在看到妹妹如此狼狽淒慘時,周思卿毫不猶豫奔過去替她鬆綁,將她抱在懷中溫柔安撫。
可現在,她站在原地冇有動,眼神冷漠厭惡。
“喲……有客人來了啊!”
樓梯拐角處傳來男人帶著涼薄與嘲弄的聲音,語調低沉好聽。
周思卿抬頭去看,隻見一個穿著白襯衫黑西褲的年輕男人正雙手插兜倚在樓梯欄杆上,似笑非笑打量著她。
他就是孟戰京,那個表麵紈絝浪蕩、實則熱血愛國最終埋骨青山的軍門少爺。
上一世,周思卿隻顧著救周嘉彤,從未細細打量過這個年輕男人。
難怪周嘉彤對孟戰京死纏爛打甚至不惜自己送上門,確實,這個男人有讓女人神魂顛倒的資本。
不提他的出身,隻說這張比妖孽還惑人的俊臉,就足夠誘惑了。
周思卿腦海裡不自覺浮現出《洛神賦》裡的名句。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
這本該是形容洛神美態的詩句,用在孟戰京身上竟冇有絲毫違和感。
“是來救你妹妹的?你打算怎麼救?拿什麼做交換?”
孟戰京勾著唇,笑得比妖孽還好看。
他望向周思卿,那雙春光流轉的眼眸裡帶著一點揶揄,像是在逗弄著小寵物狗。
前世,在孟戰京提出這個問題時,周思卿毫不猶豫拔刀捅向自己。
其實很痛,可她不敢表露出半分痛苦,隻是咬牙望向神色陰鬱的男人。
“這一刀,夠誠意嗎?”
當時的孟戰京神色複雜,到最後歎息揮手示意她帶著周嘉彤離開。
重活一世,周思卿可不會再為了一個狼心狗肺的妹妹而那般傷害自己。
誰作孽,誰負責。
於是周思卿扭頭走到被捆成粽子的周嘉彤麵前。
她粗魯扯著周嘉彤的頭髮,將她拖到客廳中間,衝著她的大腿,將手中的刀狠狠戳了進去。
周嘉彤的嘴被堵著,這一刀讓她痛不欲生,卻無法喊出聲,到最後腦袋一歪,竟直接暈了過去。
扔了匕首,隨手扯過沙發墊擦乾淨手中的血,周思卿抬頭看著樓梯上一臉震驚的男人。
“這一刀,夠誠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