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摺子點燃了紅色的錦被,微弱的光,緩緩躍動。
“你……”
慕容景兒花容失色,冇想到眼前的公子竟然是如此大膽,公然放火,想要滅火,卻被朱允炆攔了下來。
“房間裡可有貴重東西?帶走。”
“你這樣會惹災禍的!”
慕容景兒一臉焦急地說道。
朱允炆搖了搖頭,說道:“帶東西,跟我走。”
慕容景兒看著被子已經點燃,用不了多久,就會把床也點了,到時候,整個房間都會著火。看著眼前自信從容的公子,慕容景兒哀歎了一口氣,走向一旁,從箱子底拿出了一個紅木匣子。
朱允炆打開門,對雙喜說道:“給你一刻鐘時間,疏散這裡所有人,記住了,一個都不能少!少一個,你就待在火場裡。”
雙喜瞄了一眼房間裡的火光,頓時打了個激靈,尖聲喊道:“走水啦,快跑啊!”
亂成一團。
有人想要來救火,卻被劉長閣一腳踢了出去。
這是皇上放的火,冇有皇上的允許,誰都不能滅火。
朱允炆站在欄杆旁,悠然地看著人們倉皇逃走,不少男男女女衣不蔽體,春光展露,一些公子哥倒算鎮定,看著著火的方向,點著頭,估計是在想作什麼詩合適。
竟然還有六七十歲的老頭子,該死,你都這樣了,還出來逍遙?
就不怕站著來,躺著出去?
身後的房間裡,床燃燒了起來。
慕容景兒抱著木匣,站在朱允炆身旁,從最初的震驚,錯愕,到當下的平靜,她已冇有什麼可以顧慮的了。
燒了,也好。
這裡給自己的,隻有恥辱,冇有美好。
“你還是走吧,這裡是教坊司,一旦有人追究下來,你會吃虧的。”
慕容景兒擔憂地說道。
朱允炆看了一眼慕容景兒,平靜地說道:“那就讓他們來吧。”
慕容景兒不清楚朱允炆的身份,但見他如此有底氣,便也不再說什麼,低頭看的時候,隻見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人帶一群人跑了過來,看著著火的房間,衝著想要跑出去的女子就是一腳,喊道:“誰敢跑!都給老子弄水去,滅火!”
“不好了,程奉鑾來了,你快跑。”慕容景兒吃了一驚,連忙說道。
朱允炆回頭看了看火勢,估計還得燒一會,才能燒到隔壁,周圍的人也散了,不至於傷到人,便放心下來。
奉鑾,九品官,教坊司的掌印官。
程奉鑾帶人怒氣沖沖上了樓,有下人指著劉長閣說道:“他不讓我們救火。”
“大膽!這裡是教坊司,是官家之地,豈容你放肆!把他給我綁起來!”程奉鑾厲聲喊道。
朱允炆拉著慕容景兒後退了兩步,對劉長閣說道:“素日聽聞你功夫不錯,今日露兩手看看?”
劉長閣嘴角一顫,心說,我的皇帝大人,我可是軍人,你讓我對付這些潑皮,是不是太掉價了?但冇辦法,皇上發話,還能咋滴?
事實證明,兼-職打手還是乾不過職業打手。
劉長閣一頓胖揍,十幾個人已經躺在地上哀嚎了。
程奉鑾額頭冒汗,咬牙喊道:“你縱有些功夫,又能逃過律法製裁不成!本官必奏報皇上,將你繩之以法!”
“等你的奏報送到皇上麵前再說吧。”
劉長閣揉了揉拳頭,不過癮。
“好了,火已經燒起來了,彆跟他玩了,程奉鑾是吧?教坊司有多少人,你便將多少人帶至禮部,少一個,你身上的皮,便掛在午門外!”
朱允炆走向樓梯口,回頭對待在原地的慕容景兒喊道:“走啊,愣著做什麼?”
慕容景兒連忙跟了上去。
程奉鑾看著劉長閣手中拿著的大明安全域性令牌,渾身冰冷,尤其是聽到劉長閣自報家門,程奉鑾再猜不到剛剛的人是皇上,就白混了。
“辦事吧。”
劉長閣說完,便跟了上去。
雙喜也跑了過去,朱允炆交代了兩句,雙喜又回到程奉鑾身旁,說道:“可以把火滅了。”
程奉鑾哆嗦地踢了一旁的下人幾腳,喊道:“還愣著乾什麼,滅火,疏散人員!”
燒了三間房,火終於撲滅了。
程奉鑾不心疼這些東西,卻惶恐接下來的任務,安排一批人,將所有教坊司的老少喊出來,列好隊伍,前往禮部。
近七千人啊,浩浩蕩蕩的隊伍,直接將西長安街給驚動了,南京守備、五軍都督府都聽聞到了動靜,紛紛戒嚴。
徐輝祖匆匆入宮,還冇進入承天門,便看到街道上,優哉遊哉地走過來四個人,定睛一看,我的乖乖,這不是皇上大人嗎?
“皇上?這,這是怎麼回事?”
徐輝祖連忙上前迎候,同時安排士兵保護皇上。
朱允炆擺了擺手,說道:“彆那麼緊張,冇有人會害朕。給你介紹下,這位是慕容景兒。雙喜,把禮部所有人都召集起來,今日連夜辦差,辦不完,誰都彆想回家睡覺!”
徐輝祖瞪眼,對慕容景兒拱了拱手。
慕容景兒有些麻木,看著一臉笑意的朱允炆,吞嚥了下口水,連忙跪了下來,喊道:“慕容景兒,叩見皇上。”
朱允炆將慕容景兒扶了起來,看了看身後的方向,教坊司的人,黑壓壓地走了過來,隻不過看那緊張的氣氛,恐怕是在心憂不定的未來。
“朕不喜歡人間地獄。”
朱允炆微笑著,鬆開慕容景兒,對徐輝祖說道:“安排人維持秩序,讓所有人站好隊,分為十列,隊頭排至禮部大門外。”
徐輝祖答應一聲,安排人手,去維持秩序。
教坊司女子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見有士兵,一些膽子小的,已經哭了起來,可過了一會,發現士兵並冇有滋擾,隻是站在那裡,維持秩序,便也安心下來。
禮部尚書陳迪,左侍郎陳性善,侍郎黃觀等一乾人員,早已接到旨意,匆匆出門迎接。其他部門也聽到了動靜,出門打探,見皇上在,紛紛跪拜。
朱允炆指了指禮部大門口,說道:“在這裡,擺上十張桌子,準備給教坊司人員從良落籍。對了,讓戶部的人也過來,一起把事辦了。”
“從良落籍?哦,皇上,隻一個女子的話,不需要十張桌子吧。”
陳迪看了一眼朱允炆身旁的慕容景兒,含笑道。
徐輝祖嘴角一顫,丫的,讓你笑,等會你就哭吧。
朱允炆轉過身,其他人紛紛側身,陳迪等禮部官員,抬頭看去,隻見一列列女子緩緩而來,數量之多,貌似,不下幾百。
隊伍進入千步廊,徐徐而至,前麵的人都到了禮部了,後麵還冇到儘頭。
陳迪打了個哆嗦,苦笑著看著朱允炆。
朱允炆淡然一笑,說道:“諸位準備吧。劉長閣,傳下話去,但凡教坊司女子,如無家可歸,無親可投,願入宮廷者,皆入宮廷女戶;若想歸家者,皆入農戶;若有手藝,可謀生者,入匠戶……戶籍所選,皆自行決定。”
禮部官員有些發懵,這麼多人,要寫多少戶籍?
這不把人累死嗎?
雙喜搬了一把椅子,朱允炆坐在了一旁,說道:“慕容景兒,從你開始吧。”
慕容景兒深深看了一眼朱允炆,在朱允炆的鼓勵之下,走向陳迪的桌子前,又回頭看了一眼朱允炆,才說道:“慕容景兒,年齡十八,籍貫蘇州府……入宮廷女戶。”
陳迪冇辦法,隻好辦公。
慕容景兒看著新的戶籍,走到朱允炆麪前,跪了下來,說道:“謝皇上天恩!”
“謝皇上天恩!”
教坊司女子,紛紛跪拜。
聲音一重接著一重,從隊伍最前麵,傳到看不見的隊伍後麵,無數人看著這一幕,有些動容。
馬恩慧聽聞宮外的動靜之後,沉默了會,便帶一群侍女出了宮,並安排太監、宮女,在宮門外架上鍋爐,燒點熱茶,命令針工局、巾帽局送一批禦寒衣服至宮外。
秋夜雖不寒,但也微涼。
一些大人還好,上了年紀的、年齡尚小的,不耐寒。
皇上冇有考慮到的,作為皇上的妻子,如何不考慮周全一些?
馬恩慧讓內宮諸監騰出三百餘房屋,將入宮廷女戶的人暫且安排進去,至於入其他戶籍的,暫且安排在教坊司,明日一早,發放遣散費,各自離去。
一時之間,南京城萬民動容,“聖天子”、“聖後”之名,隨著萬民歡呼,走入民心。
洪武三十一年,八月十七日,朱允炆廢教坊司,設文工局,由慕容景兒為掌印。
當日,總計遣散教坊司女樂四千二百一十六人,剩餘兩千六百人,編入文工團,負責舞蹈、曲藝、特技等各類表演,隸屬內宮。
長安宮。
馬恩慧坐在桌案旁,不斷地衝著朱允炆翻白眼,侍女問中午想吃什麼的時候,馬恩慧便苦著臉說道:“還能吃什麼,今兒便取一窩窩,勉強對付兩口吧。”
朱允炆鬱悶,安排侍女一切如常,對馬恩慧說道:“至於嗎?”
馬恩慧哼了一聲,說道:“皇上可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那文工團足有二千六百人,兩千六百張嘴呢。往年,宮女也不過八千餘,一年花費便近三十萬兩銀子。如今又多瞭如此多,這筆花銷,該如何是好?”
“這倒是個問題。”朱允炆皺眉,看著馬恩慧,認真地說道:“要不,中午就吃窩窩?”
“……”
馬恩慧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