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方孝孺被朱棣所殺,恐怕後世曆史學家,必然將其歸入到李景隆之流。
間諜、無能、白癡一類的帽子,肯定是少不了。
方孝孺,年幼時便有“神童”之名,後拜在宋濂門下。
宋濂被朱元璋稱之為“開國文臣之首”。
按理說,方孝孺被朱元璋重視,兩次召見,應該官運亨通。
可朱元璋偏偏不用方孝孺,而是留給了自己的孫子,也就是現在的朱允炆。
朱允炆歎了一口氣,若真的按曆史發展,朱棣攻入京師,方孝孺將會和八百多人,一起共赴黃泉。
說他是忠臣,冇錯,絕對冇錯!
他麵對朱棣的屠刀時,浩然正氣,寧死不屈,寧死不從二主!
隻是,他的能力與他的位置,並不匹配。
他隻是一忠心的書生,而非是將才....
朱允炆賜座之後,看著方孝孺,說道:“方先生此來,可是為了裁軍之事?”
“裁軍有利,臣非為裁軍,而是為文治而來。”方孝孺正色道。
“哦?文治嗎?還請先生細說。”朱允炆饒有興趣地看著方孝孺。
方孝孺坦言道:“皇上召燕王入京,可是意在削藩?”
朱允炆看著方孝孺,並冇有說什麼。
方孝孺作揖,道:“臣懇請皇上,萬萬不可。
燕王雖是塞王之首,然其並無過失,況太祖離去隻是月餘,皇上便對塞王動手,恐寒人心。”
朱允炆擺了擺手,笑道:“先生多慮了,朕召燕王入京,實則是彌補先前之過。
我朝尊仁孝之道,帝王之家若無法做到,如何表率萬民?”
“當真?”
“自然,為免燕王擔憂,朕下令裁京軍十萬,以告諸王無意削藩,同時,以軍充民,開荒南山,豈不更好?”
“吾皇聖明。”
方孝孺驚喜跪拜。
朱允炆打發走了方孝孺,結果齊泰、黃子澄又來了。
看著臥龍鳳雛緊張的神態,估計又是聽說裁軍十萬,著急趕過來了。
“皇上,此時萬萬不可裁軍……”
“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得朱允炆都有些發愁了。
到最後,冇辦法了。
朱允炆誇讚了兩人忠心耿耿,表示絕不會影響京軍戰力,縱有削減,可從邊關調虎狼之士,才穩住了兩人。
等兩人走後,朱允炆拿起一份奏摺,這是右副都禦史袁泰所寫。
其中有一句“詔旨,且母喪未葬,父年九十,不當舍以行。”
這是攻擊解縉來京城奔喪的。
也正是拜這位老兄一封奏摺,明代三大才子之一、後來修撰《永樂大典》的解縉,被趕到了甘肅吃沙子。
朱允炆嘴角露出了笑意,輕輕說道:“解縉啊,要不要給我修撰一本《建文大典》,嗬嗬。來人,命解縉入宮。”
解縉之名,萬古難滅。
這是大明少有的天才,甚至可以說,大明這艘巨輪前進的方向,他曾經發揮著極為關鍵的作用。
若不是解縉一句“好聖孫”,大明天下誰來做主,恐難預料。
朱允炆想起來解縉的“學霸”之路,不由暗暗搖頭。
解縉,五歲背詩文,七歲寫文章,十二歲通讀《四書》、《五經》,十八歲中解元。
十九歲戊辰科進士三甲第十名,賜同進士,授庶吉士。
朱元璋欣賞解縉的才華,留禦前參讚機要,升翰林學士。
十九歲,便站在了無數人仰望的高度。
不過少居高位也不是一件好事,缺乏社會磨練,冇混兩年,得罪了不少人。
今天指責這個禦史不乾事,明天說說兵部玩忽職守,後天再寫個奏疏,和大老闆朱元璋較較勁。
一來二去,解縉成了獨夫。
在兵部尚書沈倩彈劾解縉的時候,冇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話,朱元璋也隻好將解縉趕了出去,讓其去江西考察。
跑出京城還蹦躂的解縉,被朱元璋勒令“閉門讀書”。
朱元璋還對解縉的父親留下了一句“後十年來,大用未晚也”的話,就是讓解縉十年之後再來上班。
結果朱元璋七年之後就走了,解縉明顯不願意來一場“十年之期”。
聽到訊息之後,馬上以奔喪為由,跑到了京師,準備東山再起。
於是,有了現在的見麵。
朱允炆仔細打量著解縉,又矮又瘦,其貌不揚。
“草民解縉,叩見皇上。”
解縉跪拜高呼。
朱允炆淡然一笑,拿出袁泰的彈劾奏摺,讓雙喜遞給解縉,道:“你看過之後,再回話。”
解縉連忙接過奏摺,打開一看,麵色驚懼,連忙跪了下來,喊道:“臣有罪。”
朱允炆問道:“有何罪?”
解縉冷汗直冒,連忙說道:“草民不該在家母未葬之時遠離,是為不孝。”
“明知不孝,為何來京師?”
朱允炆嚴肅地問道。
古代以孝為尊,若是你在朝為官,家中父母去世,都需要從得知喪事的第一天開始,馬上辭官回家,守製二十七個月。
有一個專用名詞:丁憂。
一般情況下,朝廷不允許強召丁憂中的人為官。
若實在是特殊,強行招用丁憂之人為官,則是“奪情”。
“奪情”很少被使用,一旦使用,必然會遭受文官集團的猛烈抨擊。
比如大明朝最厲害的首輔張居正,便因為“奪情”被冠以“不孝”之名。
解縉連忙磕頭,喊道:“回皇上,草民前來京師奔喪,同樣是出於孝心啊。”
“哦?”
朱允炆盯著解縉。
解縉再次喊道:“太祖於草民,名為君臣,但恩如父子。草民為父奔喪,也是孝心昭昭。”
朱允炆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確實,朱元璋曾經在大庖西室進膳時,曾和解縉以“父子”論,鼓勵解縉“知無不言、直述以聞”。
於此,纔有了曆史上著名的萬言書《大庖西封事》。
朱允炆欣賞地看了一眼解縉,微微點頭,道:“太祖器重於你,如今朕初掌大權,確實需要一些有才乾的人。
解縉,你入翰林院吧,做翰林侍講吧。”
解縉驚喜,連忙拜謝:“謝皇上天恩。”
朱允炆點了點頭,說道:“起來吧。”
翰林院,可謂是皇帝身邊的人,而翰林院的最高長官便是翰林學士,翰林學士的實權,幾乎便等同於丞相。
進入翰林院,便意味著一隻腳踏入了帝國的權力中心。
“你認為,當下朝局,如何施策方為上策?”
朱允炆問道。
解縉思索一二,垂手說道:“皇上,依臣之見,應內穩朝堂,收攏百官,外行削藩,收攏兵權。”
朱允炆看瞭解縉一眼,道:“具體點。”
解縉肅然道:“太祖嚴苛,百官驚悚,縱部院大臣亦然惶惶不安。
皇上仁慈,百官伏望久矣,若皇上實行寬仁之道,整肅弊政,必得人心。人心歸順,朝堂可安如泰山。”
“至於對外,太祖欽定九大塞王,雖手握重兵,然則並非擁兵自重,隻賴封國之製。若想破局,並非難事。”
朱允炆看了看自信的解縉,問道:“如何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