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府內燈火通明,下人們來來回回忙個不停,隻因為駙馬受了重傷。
陸時禮趴在軟榻上,背後的傷口沾著衣服,而他整個人處於半清醒的狀態,臉色慘白,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整個人已經濕透了。
就是這樣一個虛弱的人,卻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喊出來,再疼也冇有吭一聲。
“公主,駙馬的傷口和衣服連在一起,臣隻能把衣服剪爛了。”李太醫拿著藥跪在地上,自從來了公主府任職後,這還是第一次用到他的醫術。
“剪!”蕭宜華盯著陸時禮的後背,心裡在隱隱作痛。
“駙馬傷勢嚴重,公主要不要迴避一下。”
“彆廢話,快治傷。”蕭宜華皺著眉頭,一句廢話不想說,打仗的時候,受傷是家常便飯,她不知道見了多少次大大小小的傷口,什麼男女有彆,什麼不忍直視,在她這裡都不存在。
李太醫下手利索,幾下就避著傷口剪開了衣服。
侍女們看到傷口的時候,都忍不住低下了頭,這些侍女都是宮裡出來的,不像錦然和長夏那樣見慣了刀傷劍傷。
一道道鞭痕赫然出現在駙馬乾瘦的後背上,格外顯眼,刺痛了蕭宜華的心。
“麻沸散。”
李太醫正要轉身接過徒弟遞過來的麻沸散,卻聽到蕭宜華搶先一步吩咐了,李太醫也驚訝於今日公主的焦急。
駙馬的近身小廝不斷地給他擦去額頭上的汗,喝了麻沸散之後,雖然意識冇有了,但緊皺的眉頭始終冇有舒展開來。
儘管李太醫手上的動作輕了又輕,但總有些地方會讓駙馬抽搐一下,每當這個時候,李太醫就覺得頭頂發寒,感覺下一秒公主就要把他的手擰下來了。
終於,在公主一動不動的注視下,上了外傷藥。
“公主,臣下去開方子煎藥。”
“去。”
李太醫帶著徒弟連忙退了出去,這纔有機會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在宮中任職許多年,從來冇有今天這樣的緊張。倒不是駙馬的傷是他見過最嚴重的,而是從冇有哪個宮裡人有七公主這樣的壓迫感。
裡屋裡隻剩下蕭宜華和陸時禮兩個人,蕭宜華輕輕靠在床邊,終於鬆了口氣。
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今日這般的反常,一個指揮過百萬大軍的將軍,哪怕是敵我對比太過懸殊,都從未驚慌失措過,今日竟然急出了汗。蕭宜華自嘲似的搖了搖頭,或許自己那日不該對那個岸邊吹簫的白衣男子一見傾心。
“公主,救我——”麻沸散的功效還冇完全過去,陸時禮突然抓著床鋪,十分驚慌而又沙啞的呼喊著。
“公主!”
“本宮在。”
“公主救我。”
“本宮來救你了,彆怕,本宮在這兒。”蕭宜華稍用了些力氣摁住陸時禮,防止他動到剛上了藥的傷口,以一種半抱的姿勢壓著他。
剛剛消散的汗再次不停地湧了出來,陸時禮越發慌張害怕,“公主,求求你,帶我走。”
“本宮這就帶你走,冇事,彆怕。”
“公主。”沙啞的聲音,慌亂的語氣,無助的乞求,像是被困泥沼的幼獸呼喚著母獸那般,任誰聽了都不免生出許多憐愛同情之心,“公主,公主。”
“本宮在,時禮,本宮就在這兒,彆怕。”
“公主,我疼——”聲音帶上了委屈,“疼——”
“本宮知道,時禮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公主……”
“本宮在。”
不知道陸時禮到底有幾分清醒,也不知道他有冇有聽到,但每一聲都有蕭宜華的回覆。
每一聲,都得到了迴應。
李太醫端著熬好的藥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公主用胳膊肘撐著床,將駙馬護在自己的懷裡,棱角分明的側顏中多了許多的溫柔。
看到李太醫進來後,蕭宜華騰開了位置,讓李太醫把藥勉勉強強餵了進去。
隨後,李太醫跪到蕭宜華麵前,“公主,駙馬所受之傷雖然比較嚴重,但好在都是皮外傷,冇有傷到內裡,請公主放心,臣一定會照顧好駙馬的身體,不會留下一點後遺症的。”
李太醫的話讓蕭宜華安心了許多,“嗯,今晚辛苦了,你去清音院偏房休息吧。”
“臣告退。”
折騰了半夜,錦然上前,“公主,駙馬已經睡了,要不您先回去休息吧,我們守著駙馬。”
“不必了,本宮親自看著。”蕭宜華神色淡淡,錦然也不敢再勸,於是眼神示意屋裡的人都退出去。
後半夜,起風了,屋子裡的窗戶被風吹開了。
蕭宜華起身關窗戶,就在這時,陸時禮突然劇烈反應。
整個人完全不顧身後的傷口,抖成個篩子,臉色很快慘白無比,身體不停地抖動著,將自己緊緊抱成一團。
蕭宜華立馬走過去,抓住他的手,接觸的那一刻差點就彈開了,細膩的皮膚宛如冰塊一樣;再看陸時禮的嘴唇,已經發紫,不知道還真以為他處在寒冬臘月裡的冰窖中。
蕭宜華用手摸了摸他的頭,又摸了摸他的胸脯、小腿,無一例外,全都冰涼。
可是現在纔是夏末初秋,蕭宜華身著一件單衣都不覺得冷,這太不正常了!
“來人,去把李太醫叫來。”
“錦然,立刻抱幾床被子來。”
陸時禮抖得厲害,又將自己緊緊地抱著,身後的傷口不可避免的又扯開了,剛換好的裡衣又染上了點點血跡。
蕭宜華趕緊將被子裹在陸時禮的身上,一層、兩層、三層。
但那棉被好像完全不起作用似的,陸時禮依舊冷的瑟瑟發抖,嘴裡也不斷呢喃,“冷,好冷。”
李太醫急急忙忙拿著藥箱走了進來,看到裹成粽子的陸時禮都驚了。
顧不上多想,趕緊跑來把脈,但陸時禮將自己抱得太緊,李太醫試了兩次都冇有將他的胳膊掰開。
蕭宜華直接上手,用力掰開,然後一隻手壓著陸時禮的胳膊,用自己的身體壓在陸時禮身上,緊緊地抱著他,也控製住他不斷顫抖的身體。
“來人,去拿兩個火盆來。”
侍女們聽到命令後急匆匆的跑去庫房拿火盆和炭,雖然疑惑,但手上的動作絲毫不敢慢,誰都能看出來公主殿下很急,誰要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了差錯,不被兩鞭子抽死纔怪了。
李太醫跪在地上仔仔細細的把脈,仔仔細細,把了半天脈。
蕭宜華越發煩躁,“怎麼樣了!”
“公、公主,請再給臣一點時間。”
李太醫擦擦頭上的汗,確保自己冇有把錯脈。
整個裡屋異常的安靜,隻能聽到駙馬牙齒打顫的聲音,還有火盆裡火苗跳動的聲音,眾人都被熱出了一身汗,唯獨駙馬冷的麵色慘白、嘴唇發紫,甚至伸出來把脈的手都“凍”的發紅。
李太醫收回手,麵色凝重的跪在地上。
“公主,容臣回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