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無葉,劍憑空而落時儘是淩霜之氣。
仲溪午向來警覺,抓著華淺的手就往一側翻滾,暗衛已悉數出來阻擋。
“鏗”、“鏘”之類的聲音越發逼近,看著壓在她身上的仲溪午,華淺也知道這批刺客的來意。
場麵太過激烈,華淺通過嘴型也知道仲溪午說的什麼,她回道:“無礙。”
仲溪午這才扶起她,可這刺客比他想象中要多太多。
刺客知道華淺是其中最大的弱點,個個破局而出,都朝她傾巢而來。
數把劍的目標都是她,仲溪午的暗衛全部困在打鬥中,無法抽身。
他們是有預謀的,早就在試探那一步,確定強弱。
仲溪午拔出立於樹下的劍,抬手轉圈,將這一輪的劍全部隨著人打出去。
登時拉著華淺就往山下跑,刺客卻並未打算放過他們,反而大批人緊隨其後。
整個林間不少熟透的柿子落於地麵,悉數濺在跑過的鞋和小腿上。
這般跑到山底,估摸著兩人都逃不掉。
仲溪午與華淺藏於陡坡下:“阿淺,現在情況危急,我去引開刺客,你下山找師兄。”
華淺拉住他的手,試著讓他打消念頭,因剛纔跑得急,還不是很穩:“你是家主,身負重任,不能輕易冒險,我有法子通知大爺。”
華淺拉出香囊裡的煙火棒,煙花在空中炸開無數光彩。
但無形之中也暴露他們的行蹤,仲溪午想著不遠處有一條溪流,問道:“阿淺,你會不會遊水?”
“會的,你的意思是遊水逃生。”
刺客很快確定他們隱藏的位置,仲溪午帶著華淺朝那個伴水的山崖跑去,臨到邊上,仲溪午還是不放心:“阿淺,你定要抓緊我的手,千萬彆放。”
華淺點了點頭,情況也由不得他們多說,隻得硬跳下去,待入水,才稍微心定。
兩人極儘全力地往岸邊爬,湖水冷得刺骨,上岸時天空已有雪花紛紛揚揚而落。
仲溪午蹲在華淺身前:“阿淺,天冷,我揹著你走。”
華淺冇有忸怩,攀了上去,心想仲溪午怕是從未像今日這般如此狼狽:“溪午,今日是我連累你了。”
“阿淺,與你無關,說來都是我連累你了。”仲溪午看不到華淺的神色,接著又問:“阿淺,與我同行的路困難重重,你會不會後悔當初的選擇?”
林間的路越發陰暗,華淺卻冇有半分害怕:“不後悔,此生都不會後悔。”
“那你先睡會,到了我再叫你。”仲溪午知道跑了這樣遠,她定然累了。
“不睡,要同你說著話,這樣你纔不會孤單。”
“你想說什麼?”
“說說你的家主成長之路?華淺想起此前抄書的事情,對他的過往有了興趣。
“阿淺,你這是要知往事,陪餘生嗎?”仲溪午心內一喜,因華淺比離開煌城前又輕了一些,他邊走邊說都遊刃有餘。
“你說是,就是嘍。”華淺冇有否定。
“從哪裡說起?”
“就從少年壯誌初成,謀略初定說起。”
“家主之路註定少了許多玩樂之事,但徜徉書海也是一種彆樣的精彩。讀書行萬裡,有了厚重的積累,再去看萬裡山河,會有新的詮釋。你會從一山一水中看到文化的厚重、看到曆史的變遷、看到偉人的無私,而不僅僅是到此一遊。”
確實當學富五車時,你的目標就不再是個人的一餐一粟,而是漸漸生出遠大而不確定的壯誌。
“怎麼不說話了,是過於枯燥無味嗎?”這些仲溪午從未與他人提起過,怕她覺得無聊,擔心一問。
“以前總覺得你是不得不去做這家主之位,現在從你的字字句句,感覺你是喜歡與機遇撞了滿懷。”
所有的事業與愛情的衝突,都是人自找煩惱,硬生生踏上二選一的道路,實際上兩者並不衝突。
怎麼說哩?成就偉大事業的人,背後從不缺感人至深的愛情。
仲溪午一時間生出疑問:“那你怎麼不問,家主之位和你,若要擇其一,會怎麼選?”
這話,她問過。
現在想來,過於明知故問,通常問這話的人,無非是故意為難人罷了。
想過田園生活,故而選一個能全心全意陪伴之人。
反過來,她此刻選擇的是仲溪午,自然不會問這樣無足輕重之事。
華淺回道:“不重要啊,我選擇的是你,自然要成全你的擔當。”
不知是不是仲溪午感知錯了,他從這句話中看出來,華淺也喜歡這條路。
“阿淺,你怎麼還有種樂在其中的感覺?”
“因為,你做的事情,我也喜歡。”華淺跟他說著話,都忘了此刻還下著雪。
走過的地方,留著不深不淺的腳印,與雪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