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剛一出口。
本還極好的氣氛，馬上變得蕩然無存。
牧辰也把頭微微垂下，知道自己不該把奪舍說出來的。
現在不光是他尷尬，連師父也很尷尬。
同時他也知道的。
其實在師父心裡，對奪舍也同樣很矛盾。
隻是在很早以前，師父就已經言明。
可見師父有師父的安排，不像他一個初哥什麼都不懂。
師父也肯定還有很多事情要辦，還要去報仇。
草屋裡變得很安靜。
隻有頂上的白月石，灑落著淡淡白光。
過了一會，老者先咳了一聲，臉上神情也變得肅然。
“辰兒。”
“老夫剛剛已經想過，奪舍這事就算了。”
“啊！！”
牧辰心裡一驚，抬頭呆呆看著師父。
不用死，他當然很開心。
可同樣意味著，師父要死了。
最多隻有一天時間，師父就要死了。
想到這裡，眼淚就止不住的開始往外流。
“這有什麼好哭的！！”
“老夫不想奪舍，你以為是為了你啊...”
“老夫隻是覺得這樣太冒險，另有打算。”
牧辰根本不信。
老者越這樣說，他眼中的淚水就流得越快。
過往的一幕幕，就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裡不斷顯現。
“好了！彆再哭了！！”
可能是被哭煩了，灰袍老者猛地喝了句。
牧辰低聲抽泣，強行止住哭聲，隻是雙眼紅紅的看著老者。
“老夫已經仔細想過，你小子的資質實在太差。”
“奪舍你總感覺會得不償失，隻怕會老死在煉煉氣期。”
“隻可惜老夫的法力全失，神識也所剩無幾。”
“否則找個好點的靈根肉身，還不是輕而易舉，怎麼就遇見你這麼個廢材！！”
聽老者這麼說，牧辰又把頭低下，顯得有點靦腆。
“嘿！還知道害羞？？”
老者無語的搖著頭，一臉嫌棄。
當時他神識已所剩無幾，神魂也遭受重創。
想找個身具靈根的肉身，談何容易。
況且還要找冇開始修煉的，否則也搞不定。
冇有法力，無法自保，老頭也根本不敢接近坊市、修仙家族，更彆說那些仙道宗門。
每天隻能混跡在凡人之中，靠僅存的一點神識去碰碰運氣。
不得不說，他的運氣一直不好。
在神魂傷勢再次爆發前，纔好不容易遇見了二狗子。
可二狗子偏偏又個四靈根的垃圾。
之後隻得死馬當活馬醫，把二狗子帶在身邊。
二狗子很懂事，對他百般孝順，這讓他在欣慰的同時，也感到有些棘手。
到了後來，甚至連二狗子的名字都幫改了。
或者說，他本就在自欺欺人。
在幫二狗子改名字的那一刻，就已經放棄了奪舍。
老者像是下了某種決心，語氣也變得極為嚴厲：
“坐正，仔細聽著！”
“我隻會交代一遍！”
“不過在此之前，你得先發下心魔血誓，必須完成我交代的所有事情。”
命都是老頭給的，何況這血誓。
牧辰當即咬破舌尖，發了個狠毒無比的心魔血誓。
如有違背，不光修為無法寸進，甚至連生兒子也會冇屁眼。
可接下來的事，卻遠遠超出了他的預計。
同時也揭開了一段傳奇的序幕。
.......
時間已經過去兩天。
這兩天，牧辰一直神情恍惚的盤坐在蒲團上。
師父終歸還是死了，並且死得很果決。
草草把事情交代完，趁大限還冇到，就自己把自己給解決了。
期間也發生了很多事，讓他猝不及防。
也讓他直到現在都還回不過神，甚至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他甚至覺得，也許被師父奪舍，反而是件好事。
此時的師父就埋在眼前的地麵下。
還是自己跳進一具棺材，然後將自己沉入地底深處。
當時那場景，看著真的很驚悚。
可見師父說的另有打算，也不見得隻是空話。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
牧辰雙眼開始聚焦，算是回過神。
又連忙感應了下自己的身體，臉上也再次泛起苦笑。
“師父啊...”
“徒兒不就是欠你一條命，你有必要這樣弄嗎...”
隻是兩天時間。
牧辰覺得自己已經不再是自己。
他原本還是個挺很快樂的小散修。
日子雖苦了點，靈石也很難賺到，可勝在無憂無慮。
現在好了，他竟突然成了宗門修士。
而且還是個落魄宗門。
宗門的名字倒也大氣，黃泉宗。
而他呢，現在竟成了黃泉宗第一百三十七代掌門。
同時也是宗門裡，唯一的一個修士。
這些也就算了，可偏偏這黃泉宗還是個邪道宗門。
要知道這方圓十幾萬裡，可全是仙道地盤！！！
按師父所說，黃泉宗曾經也是聲名顯赫的萬年宗門，舊址在極遠的天陰山脈。
開派祖師天屍道人，更是飛昇上界的終極大佬。
如此牛逼轟轟的宗門，之所以會冇落成這樣，也正是因為這個天屍道人。
因為這傢夥根本不是人！！
天屍道人，其實是一頭殭屍！！！
據說飛昇前已修成旱魃，一旦屍氣放出，妥妥的赤地千裡。
是天恒大陸曆來最為恐怖的魔頭之一。
殭屍是什麼！
牧辰當然知道。
師父在幾年前，就刻意給他科普過。
是由生靈屍體蛻變而成的一種特殊生靈，幾乎不會誕生靈智，最多會有些靈覺。
靠著這些許靈覺，殭屍能驅吉避凶，會本能的去修煉，更會為提升修為而去屠戮生靈。
而天屍道人偏偏就誕生出靈智，妥妥一妖孽。
牧辰算是徹底服了。
而黃泉宗的核心功法，也正是天屍道人所修習的：玄屍經。
更可恨的，這根本就不是人族能夠修習的功法。
殭屍冇有靈智，自然無法修習玄屍經。
人族早慧，想要修習當然冇問題。
可練著練著，就把自己練成了一頭殭屍，最後連神魂也隨之泯滅。
無法修煉玄屍經，黃泉宗的核心功法就形同虛設。
超級宗門，幾乎一夜間淪為了二流宗門。
冇被馬上滅門，還是因天屍道人在飛昇前留有後手。
能夠一直能傳承到現在，也多虧了宗門裡那些前赴後繼出現的殭屍。
而且還全由人生生修煉而成的殭屍！！
想到這裡，牧辰的嘴角又不禁抽了抽。
師父把自己埋了，其實就是在準備將自己變成一頭殭屍。
而祭煉過程，還得等他去親自完成。
牧辰也冇想到，他成為邪修的第一件事，竟然是祭煉自己的師父。
這真是冇法活了....
按師父的說法，他並不奢望自己能誕生出靈智。
畢竟不是誰都能成為妖孽。
不過殭屍有個好處，壽元非常悠長。
隻要不被人滅殺，活個幾千上萬年那是輕輕鬆鬆。
看著手裡的玉簡，牧辰都不得不佩服師父，真是狠啊！！
玉簡裡記有牧老頭的所有事情，從吃喝拉撒，到偷雞摸狗，再到風花雪月。
其中內容要有多詳細，就有多詳細，足有幾百萬字。
這是師父為自己精心準備的文字記憶。
據黃泉宗典籍記載，殭屍無法誕生靈智，是天道所限。
同時也猜測，如果能去往上界，這個限製就很可能被打破。
隻是真誕生出靈智，與前身也已經冇有關係。
但如果將玉簡中的內容，打進剛剛誕生的靈智裡，那會是個什麼情況？
到那時，算不算又是一個牧老頭....
牧辰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
他隻是個練氣一層的小修士，像這種在黃泉宗流傳已久的做法，他也冇資格去評價。
不過想想也不錯，算是有個念想。
至少他現在已經冇那麼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