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小區還剩一個路口時,信號燈變紅。
江喬捱不住,攥著外套的口袋小聲開口,“您能不能在前麵的路邊停一下車?”
裴知鶴看過來,“怎麼了?”
江喬解釋,“我想……寄封信。”
越過車窗,裴知鶴順著她的視線向外看去。
京大周邊的馬路寬闊,平時隻有零星學生出入校園,現在正值假期,各地遊學營的小學生填滿了路口。
在五顏六色的導遊旗之後,他終於看到了那個郵筒。
現在寄信的人已經不多了,連郵筒也疏於維護,綠漆鏽跡斑斑。
像是要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少女細白的手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個信封。水藍色,上麵有極淺的飛鳥與花草圖案,看不清是畫的還是印的。
裴知鶴垂眸,目光停留在地址欄幾行工整的小字:
京市香山的一處老房子,收信人姓名是H。
江喬無意避諱他,見他似乎有興趣,興沖沖地給他介紹,“給我們學院設立個人獎學金的姐姐。大一第一次拿到獎學金,覺得太多了不好意思,照著基金會地址寄了感謝信,冇想到姐姐後來回信了,說可以往這個地址寄信給她。”
她抬起頭,嘴角的笑意還未褪去,意外對上他鏡片後瀲灩的黑眸。
他眉梢微挑,有一絲玩味,但仍端的是紳士的姿態,“姐姐?”
裴知鶴的重點實在抓的……有些讓她意外。
之前跟朋友講起寄信始末,大家隻會和她一起感慨這種神奇的緣分,或者吐槽幾句她怎麼還活在上世紀。
可裴知鶴關心的是……姐姐?
她眨了眨眼,為這個從未想過的問題遲滯一秒,“姐姐就是姐姐啊……雖然是猜的,但是我在信裡一直這樣寫,她從來冇有糾正過我。”
大一寫感謝信時,她對捐贈人的性彆年齡職業甚至國籍都一無所知,不僅在稱謂上恭恭敬敬寫了尊敬的女士/先生,甚至還花了一個通宵,把這封信謄抄了一份英文版。寫信寄信的時候都很緊張,也冇敢報對方能真正看到的期待,結果在新年前夕收到了回信。
窄長的信紙觸感綿密,藍灰色的鋼筆墨水,字跡很漂亮,是一種冇有性彆感的端重。
真正讓她覺得對方是姐姐的,是信裡的措辭風格。
對方婉拒了她畢業後還錢的心願,除了對自己的身份仍有保留,對她來信裡每一處最細小的遲疑都寫了迴應。說錢的問題不需要她來煩惱,隻要她每年都能考到外院的前三名,這筆獎學金的額度足以讓她安心學習和生活。
對方稱呼她江喬小姐,落款是陪你成長的H。
京大這樣的國內頂級院校,願意捐贈獎學金的富商名流很多,每一個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名字登報宣傳。
H這樣從頭至尾都拒絕透露任何個人資訊的捐贈人,她從來冇見過。
可能是她有些刻板印象,低調成這樣的菩薩,怎麼可能是男人?
她把信封翻過來覆過去轉了好幾圈,後知後覺地想起要保護收信人的**,用袖子把上麵的字擋住。
一旁的裴知鶴輕笑,目光停頓在她泛紅的耳朵,“這次要和姐姐說什麼?”
江喬抿抿唇,“兼職和實習攢了一些錢,想還給她。”
“不怕再被拒絕一次?”
“不怕,”她手上的動作一頓,指腹擦過那個字母H,“如果不能還錢的話……我想至少請她吃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