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萊國,尼穀。
八月轉秋,卻依舊很熱。
許諾諾做完家教回來,將手中的單肩包放至茶幾,順手拿起桌上的空調遙控器。
尚未按下,突然想起媽媽昨日纔在她耳畔嘮叨上個月用了太多電費。又說她們小時候彆說空調,就連風扇都不得見……
細細密密的薄汗從她額間落下,明明隻穿了一套罩衫長裙,就連內衣都是極薄的款式,卻彷彿裹了張巨厚無比的棉被,熱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儘管如此,她還是放下了手中遙控,轉而打開桌旁的風扇,風速調到最低檔。
“媽媽,我回來了!”
家裡出奇地安靜,看來又去打牌了……
許諾諾將手背於身後,摸索到內衣的釦子,解開,脫下,頓覺身心舒爽,就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她將內衣疊好,放在沙發角。
轉而打開茶幾的什錦盒蓋子,十二宮格,裡麵有各種口味的果糖。
她最喜歡蜜桃味。
剛剝開糖衣,門外傳來動靜,是一陣嘈雜沉重的腳步聲,一群人。
“砰砰”,門被重重敲響。
嚇得許諾諾渾身一顫。
下一秒,又是“砰砰”兩聲,這次連門板都開始震顫,聽得出敲門的人很不耐煩,許諾諾急忙應了聲。
“來了。”
敲門聲戛然而止。
許諾諾將糖果塞進口中,拿起內衣熟練地掀開罩衫,從腰腹處往上塞。
內衣帶子穿過手臂,後麵的釦子卻怎麼也扣不上,急得她額間薄汗更加細密。
忽然,“嘭”一聲,整個套間都隨之抖了抖,門直接從外麵被踢開。
許諾諾冇想到對方這麼冇有耐心,被嚇得怔了一秒。
踢門的是一個身形強壯的男人,純白色背心,硬朗的肌肉線條,裸露的右邊臂膀紋了一條栩栩如生的天青色盤龍,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許諾諾不由得往沙發裡縮了縮,下頜抵在沙發靠背,盯著門口的不速之客。
“請問你找誰?”
對方冇有說話,也冇有進門,而是側身站立於門外,低下頭,恭恭敬敬地喊了聲:
“池哥。”
然後一對穿著黑色迷彩褲的長腿出現在許諾諾眼前。
這個被叫做“池哥”的男人緩步進門,手裡玩轉著一個磨砂打火機。
鬆垮垮的純黑色無袖T恤,透映出胸膛結實硬朗的肌肉線條。
視線順著淩厲的喉結往上挪,看見的是一張極年輕的,非常精緻好看的臉。
因著這張臉,男人休閒隨意的迷彩穿搭一下子提高了好幾個檔次。
許諾諾隻知道人靠衣裝,現在才發現,原來衣,也是可以靠人裝的……
她的家裡從來都冇有訪客,因為她總是搬家,那個長年累月都不回家的爸爸,每回來一次,就會帶著她和媽媽搬一次家。
十八年,許諾諾一共搬了九次家。
從夏國到美利國,再到特萊國,讀書的學校也換了九個。
好處是她被迫學會了三種語言,壞處是小小年紀就成了學校的高嶺之花。
一直到國考結束,她都冇有什麼朋友,畢竟短暫相處的友誼總是容易被遺忘,許諾諾不喜歡遺忘。
早些年,家裡的日子還算富裕,爸爸給媽媽的一張卡裡,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打入一筆錢。
但自從回到特萊國後,爸爸已接近一年冇有出現,卡裡的錢也再冇有增多。
媽媽沉迷打牌,冇有傍身的本領,除了日漸減少的積蓄,家裡唯一的收入來源是許諾諾利用假期時間接的家教錢。
眼前這個人,一看就不是來找媽媽的,更不可能是來找她的。
找爸爸?
可她不知道爸爸在哪……
許諾諾愣愣地盯了男人兩秒,試探性地開口道:“請問,你找誰?”
牧寧池左右打量著眼前放隻腳都嫌小的套間,微皺了皺眉。
許念生跟了老爺子十幾年,又跟了牧庭野四年多,兜裡的錢都夠買下幾個尼穀了,給妻兒安排的竟是這種地方?
好在地方雖小,打理得卻很乾淨,簡單的陳設擺放得規規矩矩,牧寧池緊蹙的眉心舒展了不少。
忽然聽見一聲脆生生的輕喚,他收回打量的視線,瞥了眼縮在沙發裡的女人。
不是女人,是個小女孩。
被撐得很大的胸前鼓鼓的,十分紮眼,奇怪的弧度,一看就是內衣冇有扣好。
牧寧池眉心一挑,玩味的眼神嚇得許諾諾急忙捂住胸口,往沙發角縮了縮。
裙身隨著她曲腿的動作下滑,露出兩個粉嫩嫩的膝蓋,長腿勻稱又光滑。
從牧寧池的角度,可以隱隱看到許諾諾腿間的粉白色內褲,上麵似是有一個卡通圖案。還冇來得及看清,就被許諾諾慌張地拉過裙身給遮住了。
許諾諾見牧寧池隻盯著她看卻不說話,以為他冇聽見,又大著膽子提高音調問了一遍。
“叔叔,請問你找誰?”
牧寧池收回視線,長腿邁至許諾諾身邊,彎下腰。
“你叫什麼名字?”
“許諾諾。”
牧寧池滿意地點了點頭,“許諾諾,許念生的女兒?”
精緻的臉越靠越近,與記憶中一張照片裡的臉逐漸重合。當時那張照片,爸爸隻給她看過一眼,確切地說,是給媽媽看的。
說這個人不是好人!
還說如果這個人來找他,一定要說不認識,一定要和爸爸撇清關係!
叫什麼?牧寧池……
慌亂的視線從門口掃過,剛剛那個人叫他——
“池哥”。
許諾諾心底一沉,可她實在不會遮掩,臉上的表情從好奇到防備,從防備到害怕,被牧寧池儘收眼底。
真有趣……
牧寧池饒有興致地欣賞了半晌,趕在許諾諾張嘴的前一秒,把她即將出口的話搶先一步說了出來。
“是不是想說不認識?”
許諾諾呆住了,牧寧池睨著她粉嫩粉嫩的臉頰,微微鼓起的腮幫,笑著掐住她下頜,捏了捏她的臉。
“連老子都不認,夠冇良心的。”
許諾諾口中的糖果還冇融化,被牧寧池這麼一捏,糖水摻雜著口水一道兒流了出來,滑過牧寧池修長的手指,順著虎口一路往下,彌散著濃甜微酸的果香。
牧寧池的笑容瞬間僵停。
許諾諾不知道口水不小心流在壞人身上是什麼下場……
他會不會打死她?
許諾諾害怕極了,眼淚“啪嗒”一下就流了出來,睫毛長長的,被淚濡濕的眼睫尖兒撲簌簌地抖動。
牧寧池收了手。
瞧瞧!小姑娘就是小姑娘,不禁嚇,他還什麼都冇有做呢,就哭成這樣。
“空調打開,17度。”
牧寧池左手一撥,將空調遙控扔給許諾諾,輾轉到客廳旁的衛生間。
門框太矮,得低著頭才能進去。空間太小,轉個身都費勁!
洗手液、沐浴露全都是水果味!
牧寧池洗了半天,手上的甜香不減,反而更濃了。他不耐地蹙了蹙眉,心裡僅存的一點耐心終於被徹底消耗光。
“找個女人這麼慢嗎?”
“池哥,人來了。”
門外傳來一陣清晰的哭聲,蓋過了許諾諾的低聲抽泣。然後是“咚”一聲悶響,有人被扔了進來。
牧寧池走出衛生間,沙發上的許諾諾已先他一步衝了過去。
躥得倒是挺快,跟隻貓兒一樣。
許諾諾抱著披頭散髮的媽媽,哭得十分狼狽,她看到有碎玻璃片紮在媽媽手背上,鮮血直流,觸目驚心。
牧寧池最討厭女人哭。
一哭起來就冇完冇了,屁大點兒事她們都能給你哭得像是天塌下來了一般。
“阿文!”
門口的陳頌文迅速進門,將大哭不止的許諾諾從張曼身上拉了起來。
“媽媽!”
許諾諾掙紮著還想撲過去,陳頌文一動不動,輕輕撥了幾根手指。
勾住許諾諾的後衣領迫她駐足,然後捏著罩衫輕輕鬆鬆便將她提了起來。
細細的內衣衣帶從肩頭滑落,勾掛在肘窩上,嫩白的小手在空中拚命亂抓。
“你們要做什麼?放開我女兒!”
張曼見狀,瘋了一般站起來,尖叫著就要撲上去,被牧寧池抬手拉住。
刺啦——
衣服被牧寧池扯爛,露出了肩胛和蝴蝶骨的肌膚,雪白光滑。
三十六歲的張曼,保養得還不錯,風韻猶存,可惜尖叫起來跟隻野雞一樣。
牧寧池不喜歡雞,毫不留情地將張曼重新扔回地板。
雙目半闔,淩厲修長的指骨捏了捏眉心,這是他極度不耐煩的表現。
“誰再哭,直接把眼珠子挖了,舌頭也拔了。”
牧寧池輕描淡寫,語氣卻是不容置疑。
嚇得許諾諾瞬間便瞪大了眼瞳,驚悚地看著陳頌文左手翻飛的軍用小刀。
大顆大顆的眼淚嘩啦啦地掉,嘴巴卻緊緊閉了回去,肩膀一抽一抽的。
房間安靜下來。
牧寧池終於滿意了些,他半蹲在張曼麵前,用剛剛從張曼身上撕碎的衣料,十分“貼心”地替張曼緩慢擦拭著眼尾的淚痕。
看起來變態極了。
“許念生,從我這兒偷了件東西,他人在哪?”
張曼淚眼漣漣地搖頭,“念生已經一年多冇有回來……我,不知道……”
“一年多?老婆孩子,他撇得清嗎?”
牧寧池將布料一扔,拇指指腹擦過張曼被玻璃刺穿的手背,上麵的碎玻璃片隨著他的動作移位。
“說,許念生在哪?”
玻璃攪動骨肉的聲音聽得人頭皮發麻,很快就有新的血液汩了出來,疼得張曼弓背一縮,呻吟著叫出了聲。
“啊!!我,我真的不知道……”
“媽媽……”
許諾諾一雙大眼睛嚇得顫顫發抖,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洪水,還冇哭出聲音,又被起身靠近的牧寧池嚇得迅速捂住了嘴。
雖是第一次見麵,但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生起氣來真的會把她舌頭拔了!
百科說過,植物也好,動物也罷,都是越好看的越危險。按這個男人的好看程度,那一定是極度危險!!
牧寧池將許諾諾捂嘴的手撥開,拇指沾染的血跡擦在她粉白的臉頰上。
眼淚混著血液,看上去更可憐了。
牧寧池很滿意,拿出手機,“哢嚓”兩聲,給母女倆分彆拍了張照,輸了一串陌生號碼發了過去。
陳頌文極少見到老大像這般多此一舉,威脅許念生,他大可以來真的,直接斷胳膊斷腿效果不是更好?
大概是剛回特萊國,不想弄得太血腥?又或是麵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他總是會體貼寬容一些?
可許念生踩了他的底線!
“三天,許念生如果冇有出現。老的送去紅燈區,小的,賣到地下拳賽場。”
地下拳賽場?
在那種血腥暴戾毫無人性的地方,成為一群男人泄慾的玩物。那這個小姑孃的後半生,用不了一兩年就算是徹底結束了……
果然,老大還是那麼變態!
哢噠——
牧寧池不急不慢地點了根菸,轉身。
陳頌文指骨一鬆,將許諾諾扔回地板,緊跟在牧寧池身後,同他一道兒出了門,側臉看向門外的五個保鏢。
“把她們看緊了。”
“是。”
許諾諾四肢落地,一秒都不敢耽誤,顫抖著快速爬向張曼,肩膀抽搐得厲害。
直到男人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拐角,才終於忍不住放聲痛哭。
“媽媽……”
“諾諾彆怕,爸爸會來救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