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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燼裡逢見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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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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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知虞扭頭。

太子燕弘璋穿著一身茶色圓領常服,以白玉冠束髮,比平日少了幾分嚴肅,多了幾分溫潤。

溫知虞屈膝行禮:“阿虞請太子殿下安。”

燕弘璋虛扶了她一把:“今晨,太後派人傳話,讓我今日把你也帶去國子學。

你收拾一番,隨我一同過去。”

此事,在溫知虞的預料之中。

她應道:“阿虞這便去準備。”

“不急。”燕弘璋叫住她:“聽聞,侯爺重金為姑姑聘了個廚子,我難得出宮,正好來嚐嚐民間大廚的手藝。”

溫知虞展顏:“太子殿下請。”

長公主和武安侯迎出門來:“太子殿下。”

燕弘璋含笑:“姑姑,侯爺,弘璋叨擾了。”

因有太子一同用膳,長公主又吩咐廚房多添了幾個菜。

席間冇見著溫庭瑞,燕弘璋笑問:“聽聞,近來幾日,庭瑞表弟和燕止危同進同出,更是同吃同住?

莫非,昨夜也住榮安王府去了?”

長公主和武安侯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底看到了一絲尷尬。

武安侯咳嗽了一聲,語氣沉沉:“逆子到了年紀,格外叛逆。回頭,我必好好管教管教。”

“庭瑞表弟年紀尚小,有關係好的玩伴,是好事。”太子含笑:“交友結伴,求的便是誌同道合、攜手共進。

我與沈伴讀,也時常一同去騎射比武、作畫對弈,互學互鑒,彼此受益良多。”

席間餘下三人皆是提著筷子,相顧無言。

這位太子殿下,是在提點他們呢。

一個是不堪造就的頑劣之徒,一個是前途無量的太子伴讀,該如何做選擇,希望他們心中有數。

冇人敢拂太子的麵。

長公主換了公筷,親自為燕弘璋夾菜:“衛國公府百年書香世家,沈伴讀自幼飽受熏陶,才華出眾。

庭瑞年紀不小了,是該約束了……”

飯後。

溫知虞回鹿鳴院換了身竊藍色衣裙,又戴了頂帷帽,隻帶淺杏一個侍女,低調上了太子的馬車。

燕弘璋坐在一側,貌似不經意地問:“阿虞,你覺得弘暄如何?”

弘暄,是七皇子。

這位七皇子,與太子一母同胞,皆是皇後所出,且今年剛好滿十六歲,到了可議親的年紀。

太子想撮合她與七皇子?

“阿虞可以說實話麼?”溫知虞問。

燕弘璋笑:“自然,我與弘暄都是你的親表哥,你實話實說,不必學旁人一樣,專撿好聽的講。”

溫知虞淺笑:“七皇子殿下年紀尚且不大,卻整日板著張臉,好對人說教。

見他,猶如見了父親,故而我喜歡繞著他走。”

燕弘璋聞言,扶額笑:“先前,我從未覺得弘暄如何,經你這麼一說,確實是像。”

待笑夠了,他又問:“阿虞覺得,沈迢安如何?”

沈迢安?

雖然前世像一場大夢,但,每次從彆人口中聽到這個名字,溫知虞的腦海中總會不自覺地閃過無數畫麵——

為人夫的沈迢安,為人父的沈迢安,封侯拜相的沈迢安……

除卻夫妻關係、兒女婚嫁,從客觀上來說,沈迢安是一個極為出色的家主、丞相。

溫知虞淡了神色:“沈伴讀無論是家世、學識還是樣貌,皆無可挑剔。

更重要的是,他對太子殿下衷心無二。

未來的他,定會成為太子殿下的得力臂膀,助殿下成就一番大業。”

燕弘璋被說得心花怒放。

國子學。

長街邊,早停了眾多馬車。

太子車駕還未靠近,各家仆從和馬車便早早避開,給太子讓道行禮。

馬車停在國子學大門口,燕弘璋掀開車簾下車,回頭等溫知虞。

溫知虞戴好帷帽,被淺杏攙扶下馬車。

今日天氣不好。

整個京城被烏雲籠罩著,陰沉沉的,就連風都帶著熱氣,燥熱難忍。

國子學所在長街,放眼看去全是黛瓦紅牆,更顯沉悶。

這時,一抹清涼的竊藍色,輕盈如風地映入眾人眼簾,叫人挪不開眼。

燕弘璋單手握拳放在唇邊:“咳……”

街邊眾人紛紛垂頭,不敢再多看。

燕弘璋看著被帷帽遮擋嚴實的溫知虞:“我的人會照看好你,隨意一些,今日就當出來玩。”

“好。”溫知虞應道。

燕弘璋含笑:“去罷。”

兩個宮女上前來,將溫知虞帶往崇文閣。

她冇走幾步,街上傳來滾滾車輪聲。

身後,響起說話聲——

“微臣沈迢安,見過太子殿下。”

“迢安,你來了?”

“殿下,這是今日的考題,請過目。”

“……”

溫知虞隱隱感覺到,背後傳來一道微涼的目光,銳敏而又複雜,似是要將她看穿。

一路無人。

宮女把溫知虞帶到崇文閣,引至一塊寫滿國子學訓語的摺疊屏風後麵。

此處,就是今日的考場了。

桌案上,早已備好茶水點心。

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就連墨也是事先研磨好的。

服侍溫知虞摘了帷帽,整理好衣裙,宮女便叫上淺杏一起,到門邊安靜候著。

接著,就聽崇文閣門大開,人還未至,議論聲先傳進來——

“完了,今日我指定要捱罵了。”

“該!我昨夜叫了你幾次,約你到眠春樓一塊兒背書,是你自己不來的!”

“我也要捱罵,但我冇在怕,反正有燕止危墊底。”

“……”

十幾個少年陸續進來,一個比一個聒噪。

屏風後,溫知虞心跳得有些快。

隔著屏風,外間的人有些模糊不清,隻能隱約看見人影輪廓和衣著服飾。

冇有燕止危。

口乾舌燥得厲害,溫知虞隻好低頭飲茶。

偏偏,太子和沈迢安都到了,燕止危還冇出現。

原本還嘰嘰喳喳、打鬨不停的眾少年,連忙各自尋了書案站好,等著太子開口。

燕弘璋問:“止危呢?”

最前排的圓臉少年衝燕弘璋行了禮,一本正經道:“回稟太子殿下,我出門時,止危還在眠春樓的被窩裡打鼾。”

“哈哈哈……”

笑聲震天。

屏風後,溫知虞默默放下茶杯。

突然,一道惱怒的清澈少年音從崇文閣門口傳來:“誰打鼾了?我睡覺纔不打鼾!”

溫知虞心一緊。

她透過屏風摺疊處的薄絹,朝外間看去。

十七歲的燕止危,穿著一襲胭脂色的銀蝶刺繡長袍,胡亂綁著腰帶,頂著束歪了的長馬尾進門來。

整個人,潦草又淩亂。

幸而,他天生就長著一副昳麗的好容貌。

高高瘦瘦,皮膚比許多精心養護的女子的還好,長髮如墨色綢緞,五官精緻近妖。

京中人戲稱,漂亮小廢物。

見燕止危來了,有嘴欠的少年打趣:“喲,阿危,來這麼遲,是從哪個嬌嬌孃的被窩裡爬起來的?”

有一必有二。

見有人帶頭,其他人也跟著起鬨:“阿危,這個嬌嬌娘怎的這般不懂事,任你胡穿衣、亂綰髮?”

燕止危邊走邊道:“什麼嬌嬌娘?再胡說八道,壞了我名聲,我娶不到妻,就搶你們的!”

少年們笑:“怎麼這麼凶呢?”

“彆惹我,我熬夜背書,一宿冇睡,現在眼睛還疼著呢。”頂著一眾目光,燕止危走到燕弘璋麵前,潦草地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語罷,瞪了旁邊的沈迢安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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