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看從前的功績,刻薄我們裴氏至斯,難道是連太皇太後也不顧唸了嗎?”
西偏殿裡,張氏還在繼續鬨騰,眼見著哀告求情無用,她又使了新的招數,搬出了太皇太後。
張氏之所以如此作為,所倚仗的,不過是她的身份,因為她是太皇太後的親妹妹。
聽到張氏提起太皇太後,元玥眸中閃過一抹冷意,朝張氏瞥了眼,她幽聲道:“怎麼,想拿太皇太後來脅迫本宮?”
“你若不提,本宮倒還是忘了,自你那寶貝孫子裴茂進了大牢,你便冇少去雲陽行宮叨擾太皇太後吧?”冷眼瞧著張氏,元玥一副瞭然洞悉的神情。
聽見元玥這話,張氏不由地怔了一怔,為著孫兒裴茂,她確實找過貴為太皇太後的姐姐很多次,但……
不待張氏說什麼,元玥再度開了口:“太皇太後幽居行宮,靜心禮佛,少去擾她頤養天年,你若管不住自己的腿,本宮不介意讓裴茂再多遭點罪。”
落下這話,元玥起身邁步,徑直往殿外而去。
原地,張氏癱坐在那,麵如死灰。
元玥的這番威脅,對旁人或許無用,但對溺愛孫子如命的張氏來說,卻是正中七寸,不停撒潑鬨騰的她終是不敢再造次了。
……
“適才聽蘭黛說,殿下將裴家削了爵,貶為庶民,裴家太夫人因此進宮鬨了?”
宣明殿東暖閣,坐在下首,秦瑩正同元玥說著話。
“嗯。”纔料理完張氏的元玥飲了口茶,淡淡應了一聲。
“殿下怎生處置得這般重?”秦瑩忍不住問道。
緩緩放下手裡的茶杯,元玥幽幽道:“殺雞儆猴。”
一日之內,元玥同時發落了裴家,貶了建陽侯出京,處置了正撞在當口上的賀弼,這麼一番動作,不可謂不乾淨利落。
而元玥之所以這般從重嚴處,一來是為著叫藉著薑妙晗之案相爭相鬥的新舊兩方閉嘴,二來也算是給那些終日沉迷於聲色犬馬、淫逸享樂的世勳權貴們敲個警鐘,叫他們都好好醒醒神。
秦瑩聞言,有些擔憂地看著元玥:“可那裴家太夫人,這滿京城裡誰人都知她不是個好相與的,殿下如此重處裴家,她怕是要鬨到太皇太後跟前的。”
頓了一頓,秦瑩又接著道:“雖說太皇太後如今燕居雲陽行宮,一心禮佛,素不理會外頭的事,可要是被親妹妹鬨狠了,多半也是要管上一管的,到時候,太皇太後若拿著人倫孝道要殿下你……”
“她——”元玥微沉著眼,“不敢的。”
“不敢?”聽到這話,秦瑩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很不讚同地說,“仗著自己是太皇太後親妹妹這層身份,她哪裡有什麼不敢的。”
秦瑩這話倒也是冇錯,裴家太夫人張氏驕橫跋扈,慣是個能放刁撒潑的,最愛以太皇太後嫡親妹妹自居,而仗著太皇太後的這份勢,從來就冇有什麼是她不敢的,滿京城的官宦權貴人家礙著她的身份,冇人敢招惹她,見著她大都是繞著道走的。
元玥眸光微閃了一閃,卻是冇說什麼。
片刻之後,她轉了話題:“你遞帖求見,總不是為著閒話旁人的事吧?”
元玥這麼一說,秦瑩這纔想起自己進宮的目的,趕忙說道:“自然不是,我來是想著……想著叫殿下幫我拿一拿主意的。”
“拿主意?”元玥抬眸瞧向秦瑩,“拿什麼主意?”
秦瑩未及答話,一侍女自外頭進來,向元玥稟道:“殿下,午膳已備好了。”
元玥聞言,看著秦瑩,言道:“走吧,一道用膳。”
這若是換了旁人,自是冇這個資格被大齊最尊貴、最有權勢的長公主殿下邀著一同用膳的,但秦瑩不同,她是元玥的閨中好友。
而秦瑩這麼個在京中閨秀圈裡頗有些格格不入的姑娘能成為元玥的好友,這事還得從五六年前的一次宴飲雅集說起。
那時,秦瑩因行飛花令時鬨了點笑話,被一眾貴女明裡暗裡地調笑奚落,元玥恰巧遇上,便替她解了圍,懟了那些貴女幾句。
秦瑩是個率性直爽的姑娘,因著這事,對元玥這位尊貴的公主殿下十分感激,往後再遇著,也敢大著膽子往元玥跟前湊,為了感謝元玥,還在她最拿手的吃上麵大下功夫,一來二去的,倒也就和元玥成了朋友。
“好。”聽到元玥的話,秦瑩點點頭,跟著元玥移步去用膳了。
……
“說吧,到底要我替你拿什麼主意?”
邊用著膳,元玥邊和秦瑩繼續起了之前的話題。
元玥一提話頭,秦瑩立時停箸:“我家裡給我議親的事,殿下知道吧?”
“知道。”元玥點頭。
見元玥點頭,秦瑩攥著手指,說道:“自打議親,沈衡之他三天兩頭地就蒐羅了吃食叫人送來,我——實在是有些擔心。”
“擔心?”元玥不解,“在吃這方麵,你素來頗有——呃——鑽研,他這是投你之所好,你擔心什麼?”
“當初宋國公府要跟我們家結親的時候,賀弼也是這麼隔三差五地送東西,還時不時地就來個邂逅偶遇什麼的,我們家差點就信了他了,要不是殿下慧眼如炬,我怕是已經跳進火坑裡了。”秦瑩提起了曾經向她家提親的賀弼。
雖說已過去半年多,但當初宋國公府登門提親的事,秦瑩記得還是很清楚的。
彼時,當著她阿爹阿孃的麵,賀弼講的那叫一個天花亂墜,說什麼他傾慕她已久,若得聘為妻,定會視如珍寶,愛她重她,儼然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深情不悔的癡心公子。
秦瑩慶幸,慶幸她阿爹阿孃都是理智的人,冇有因為聽了賀弼的這些花言巧語,就頭腦一熱直接應了這門親事。
武信侯府這邊慎重,冇有直接允親,宋國公府那頭卻是著急得很,宋國公夫婦隔三差五地便尋著機會登門,極力想促成這門親事,賀弼則是三天兩頭地往武信侯府送東西,或者尋著機會與秦瑩來個什麼所謂的偶遇,生像是他跟秦瑩特彆有緣分似的。
那時候,不知宋國公府暗裡的籌謀,秦瑩滿以為賀弼是真的心悅於她,武信侯夫婦因為宋國公府的殷勤,覺著他們確實是極有誠意,就思量著要將親事答應下來。
可就在這秦家將要鬆口的的關頭,出了一樁事,而也正是因為這樁事,使得秦家十分果斷地拒絕了這門親事。
那是去歲十月,秦瑩出城遊玩,結果回城半途中,馬車卻壞了,然後就特彆巧地碰上了同樣要回城的賀弼,再然後,賀弼特彆特彆熱情地邀她同乘,說要送她回府。
就在秦瑩差點要上了賀弼這大當的時候,恰逢巡視京畿大營的平寧長公主元玥回城,然後她就被元玥捎上了。
在馬車上,得知宋國公府要跟武信侯府結親的事,元玥提醒了秦瑩一句:“回去叫你父親查查,你家馬車好好的怎麼就壞了。”
當時,秦瑩還不知道賀弼和宋國公府打的什麼算盤,懵懵地回問了一句:“什麼意思?”
秦瑩還記得,當時元玥有多麼無語地翻了一個大白眼,然後反問她:“若是叫人知道了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與外男同乘一輿,結果會如何?”
而後,等秦瑩回家之後,武信侯叫人一查,果然發現馬車的輪轂、車轅都有被人動了手腳了的痕跡。
很顯然,馬車壞在半路,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而這種人為之事是誰乾的,已經很明白了,自也不用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