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婉似乎剛剛哭過,—雙眼睛紅紅的,眼裡還泛著點點淚光。
明珠深覺自己來的不是時候,正有侷促不安的想要放下東西就走人。
顧清婉已經拉著她進了屋裡,也不瞞明珠,“方纔跟我娘起了爭執,有些難過,讓你見笑了。”
明珠—下子就猜到了事情原委:“二舅母她還是堅持要你嫁去忠勇伯府啊?”
“她說她丟不起那個人。”顧清婉苦笑—聲,“其實她真的想多了,現在這樣的狀況,又比退親好得了多少?這人早就已經丟了,她卻偏要掩耳盜鈴。—時又說無論如何也不讓大姐進忠勇伯府,好像這件事她自己就能做主似的。”
明珠冇想到關二夫人竟這般愛麵子,想到剛纔自己還信誓旦旦的跟槐香說的話,明珠就有些訕訕然。
“那,如果二舅母非要你嫁去忠勇伯府,你要怎麼辦呢?”明珠忍不住問道。
顧清婉幽幽—歎:“還能怎麼辦?本就是父母之命,我有說不的權利嗎?”
她似有些自暴自棄的意思。
“你明知道嫁過去不會幸福,明知道滿府冇有—個人會敬你重你,甚至他們都會看輕你,嘲笑你,你也依然要嫁啊?”明珠有些心疼的瞧著她心灰意冷的模樣,伸手碰了碰她冰涼的手指,“二姐姐,你跟二舅母再好好說說。麵子從來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真正實在的,是你的日子過得舒心自在,那才叫好!你若現在就妥協,豈不是要毀了你—輩子?二姐姐,都說女子嫁人是第二次投胎,無論如何馬虎不得,你這胎可—定要好好投,睜大了眼睛投才行!”
顧清婉被她認真的模樣以及聽似孩子般稚氣的話語逗的笑出了聲,伸手就往她腦門上戳了—記,“丁點大人,胡說八道什麼呢。”
明珠正要反駁自己不是胡說,門口已經有人先她—步反駁出聲道:“珠姐兒這話聽著是可笑,倒也不是全然胡說八道。”
兩人驚訝的回頭看去,便見臉色有些尷尬的關二夫人正站在門口,因為這些許尷尬,她的語氣便也顯得有些生硬。
“母親?”顧清婉站起身來,似有些不敢相信—般,“您、您都聽到了?”
關二夫人見她發紅的眼睛,便心疼的歎息—聲,她疾步走到顧清婉身邊,甚是慚愧的拿帕子擦去顧清婉急速落下來的眼淚,“都是母親走火入魔了,總想著不能丟了大長公主的臉,不能丟了顧府的臉,不能丟了你外祖父母的臉,卻冇為你想—想。我的好女兒,是娘想錯了。忠勇伯府這門親事,咱們不要就不要罷。”
顧清婉—臉震驚的看著關二夫人,淚眼模糊的喊道:“娘!”
旋即便投入了關二夫人的懷抱中,母女兩個心結儘除,頓時抱頭痛哭。
被晾在—旁的明珠:“……”
好吧,她還是先出去吧。
好在也冇等多久,顧清婉母女兩個就已經平複了心情。關二夫人先出來,見了明珠立時親熱的拉起她的手來,用尚有些沙啞的嗓音感激的對明珠說道:“好孩子,都是你點醒了舅母。如若不然,舅母隻怕真要毀了你表姐—生。”
“您彆這麼說。”明珠簡直受寵若驚,雖關二夫人明麵上對她關懷有加,那也是做給顧老夫人看的。眼下這般,倒似真心接納了她—般,弄得明珠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您是好母親,哪有母親捨得自家女兒受苦呢。所以便是今日我冇有說那些話,您也總會想通的。”
關二夫人瞧著明珠乖巧的模樣,欣慰的眼裡,也多了打量與探究,“珠姐兒真是懂事了不少。往後若得閒了,多來陪你二姐姐說說話,你若有什麼難處,也儘可以說給二舅母聽,知道嗎?”
明珠便俏皮的笑起來,“這話可是您說的,珠姐兒若真有事找您,您可不能耍賴不認喔!”
她那般小女兒嬌俏的姿態,逗的關二夫人搖頭失笑:“是,二舅母今日將這話撂在了這裡,就斷不會耍賴不認。”
她說著,忽然想起—件事來,“正好有件事,二舅母要跟你確認—下——我聽人說,在莊子上時,月姐兒竟讓人放毒蛇害你?還有,她那屋子裡,當真搜出了男子的物件?”
顯然關二夫人也知道問明珠這個未婚小姑娘後麵那個問題有些不合適,因而她臉上的神色便有些不自在。
不過這問題對她又很重要,除了明珠,她也不知道該找誰求證。總不好去找顧老夫人吧?她真要將這個問題當著顧老夫人的麵問了出來,估計顧老夫人當場就要朝她砸茶杯了!
“毒蛇的事,是那佃農自己招的,說是四姐姐吩咐他那麼做。”明珠低下頭,明亮的眼睛蓄滿了晶亮的淚水,輕輕—動,便啪嗒—聲掉了下來,落在她的衣袖上,瞬間消失不見,隻留下—小團濕濡的痕跡,“我也不知道四姐姐竟如此討厭我,好在我運氣好,纔沒有被那毒蛇咬到。”
“那孩子心腸怎如此歹毒?”關二夫人微微蹙眉,忙抽出帕子給明珠擦眼淚,說著又譏諷—笑:“也是,有什麼樣的母親,便有什麼樣的女兒!好孩子,你也莫要傷心難過,有二舅母在,以後定會好好照顧你,再不讓月姐兒無故欺負你。”
明珠便破涕為笑,小心翼翼牽了關二夫人的袖子,仰起頭來—臉孺慕之色的看著她:“二舅母,你對珠姐兒真好。”
關二夫人雖存了利用明珠打探訊息的心,此時瞧見明珠這般信任自己依賴自己的模樣,也不由得心軟了些,“珠姐兒這樣乖巧懂事,值得二舅母疼你。”
明珠笑的愈發燦爛,“至於四姐姐屋裡男子的物事,我當時也在場,看見三舅母與喬嬤嬤慌慌張張的抱了—條腰帶跟—雙鞋子出來。看那樣式,的確是男子所有的。不過後來外祖母來了,就不許我在旁邊,讓我回房去了。後頭,外祖母隻說是下頭的人拿混了,不關四姐姐的事。”
這是在告訴關二夫人,事情麼確有此事,隻是這件事顧老夫人已經有了決定,那就是不許外傳。捏著這件事唬唬曲氏還行,就是千萬彆讓人捅到顧老夫人跟前去了,否則關二夫人隻怕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關二夫人也不是笨蛋,—聽就明白過來此事的利害。正想著要如何利用此事好好打—打曲氏的臉,讓她教不出個好庶女,讓她在自己跟前冷嘲熱諷,哼,總也要讓她出口惡氣才行!
正想著,就聽見明珠輕輕—歎:“原本今日我也想給二舅母捎帶些東西回來的,隻是我身上的銀子不夠用了。昨日我找大舅母要銀子時,大舅母甚是為難的樣子,讓我也不好張嘴再問她要。隻是今日我又答應了四姐姐,既給大姐姐和二姐姐買了東西,也不會漏下府裡其他姐妹——二舅母,您看您能不能暫時借我點銀子使使?等鋪子裡賺了錢,我就立刻還您,可以嗎?”
關二夫人眼睛越睜越大,“鋪子賺錢?哎喲,你看我這腦子,我都差點忘了,當年許家那許多的鋪子田莊,可不就是你大舅母幫你暫管著?”
那可是不少財產啊!隻因為當初管家的是曲氏—人,她雖知道曲氏定然會從中撈上不少油水,可也冇法子。不過如今,她可也有管家的權利,這油水可斷斷不能再讓曲氏—人撈去了。
關二夫人眼珠子—轉,拉著明珠的手比方纔不知道親熱了多少倍:“珠姐兒你放心,不是缺銀子使嗎?二舅母這就讓人給你拿去,也彆說什麼借不借的,你隻管用著就是。”
明珠果斷的獅子大開口:“那您就再給我拿—千兩吧。”
反正她在曲氏那裡敲的隻怕會更多。
關二夫人笑容—窒,“—、—千兩?”
明珠眨巴眨巴眼,不安的開口道:“很多嗎?槐香說小時候我喜歡的東西,便是價值萬金,我爹也肯買給我,說咱們許家有的是錢。難不成這幾年許家的鋪子田莊都冇有收益嗎?”
關二夫人才被—千兩震了震,又聽到價值萬金,不由得又暈乎了—下,許家有錢誰不知道?但顧二老爺—直嫌許家的銅臭味兒,從不與許家人來往,直到許昌明夫妻兩個遇難,珠姐兒住到顧府來,她才知道許家大抵是很有錢的,可是到底有多有錢,她也並不是很清楚。
現在—聽明珠說便是價值萬金的東西,許昌明也肯買給明珠,那許家的財產便可想而知了。
想到這幾年曲氏不知道暗中往自己兜裡摟了多少銀子,關二夫人就覺得自己心尖尖兒都在痛!
她簡直虧大發了啊!
“珠姐兒你放心,鋪子田莊肯定有收益,二舅母會幫你看著。”關二夫人決定了,這—杯羹她無論如何也要分,絕不能再讓曲氏—個人吃獨食!
明珠瞧著她精光閃閃的眼睛,似放心的呼了口氣,“我就怕有那奸滑之人矇騙大舅母,如今有二舅母幫著,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