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琳琅挺著微隆的肚子前往景仁宮請安,看看皇後昨夜睡得如何了,她下的慢性毒藥反噬到自己的身上,到底會拖到幾時死。
百合上前給琳琅披了件雪貂大氅,口中關切地唸叨著,“今兒的霧氣挺重的,主兒何苦要去景仁宮,皇上皇後都吩咐了,主兒隻需把胎兒養好,其他禮儀能免則免,就算要出門,主兒可以挑個好天氣。”
琳琅兜著毛茸茸的風帽,無所謂地嘟囔了一聲:“囉嗦什麼呀,請安還看什麼好天氣壞天氣。”
心情好時,再差的天氣都是好天氣,何況她悶在永壽宮那麼長時間,琳琅無比懷念妃嬪鬥嘴的妙景了,不知道她們議論的中心是不是圍繞著自己,背後到底是怎麼編排她的。
景仁宮,琳琅最後一個姍姍來遲,得到了華妃鼻孔朝天的輕哼和不爽的白眼,估計是怨她搶了自己“倒數第一”的排行。
琳琅掃了一圈,終於看到了自己的座位,從前是貴人的時候,挨著沈眉莊,如今成了妃子,她的位置直接竄到了華妃和齊妃中間的紅梨木軟椅上。
“臣妾給皇後孃娘請安,娘娘吉祥。”
琳琅屈膝行禮之後,方緩緩落座,感受著來自四麵八方的掃視和焦點,看她肚子的人不要太多。
繪春適時地將精緻的茶點擺在她的桌子跟前,不是素日的牡丹卷和雨前龍井,而是琳琅最近喜歡吃的酸棗糕和水晶酥,以及青梅汁。
琳琅嚐了一口酸溜溜的青梅汁,不禁暗自蹙眉,裡頭摻了不少的佐料,皇後真是討厭,大清早的就來這樣的招數,一副非要搞死她肚子孩子的狠勁兒。
“這是本宮特地為容妃妹妹準備的,妹妹喜歡嗎?”
皇後的臉色其實很差,臉上不知抹了多少胭脂遮掩蠟黃憔悴,保持端莊持重的溫和笑容,關切地問道,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有多麼體貼琳琅,事事顧全對方的口味,端的是母儀天下的賢良風範。
琳琅冇打算和皇後虛與委蛇,實話實說道:“不太喜歡,口感不對,難為皇後孃娘費心了。”
她的話音剛落,皇後的表情不覺僵硬了幾分,其他妃嬪倒吸了一口涼氣,唯有華妃笑得花枝招展,頗是幸災樂禍,難得用帶笑的麵容對琳琅說話。
“容妃妹妹這就不懂禮數了,就算景仁宮的小廚房不如永壽宮,妹妹也不必如此直白啊,看皇後孃娘氣的,若是心情鬱結,頭瘋病發作,可如何是了。”
皇後雙手緊了緊,麵上勉強扯了幾絲笑紋,氣息不穩道:“無妨,這有什麼好生氣的,華妃妹妹說笑了,既然容妃妹妹吃不慣景仁宮準備的點心,不吃也罷,不必勉強自己,孕婦的口味向來難調,這個本宮能夠理解的。”
能夠理解纔怪呢!袍袖之下,皇後的手指甲都快掐到掌心肉裡去了。
甄嬛瞟了眼姿態慵懶的琳琅,不知為何,總覺得有點紮眼,這些日子雖然她侍寢的次數最多,但皇上的心思似乎有幾分飄忽,有次恩愛歡好之後,她聽到皇帝無意識的輕喚聲,不是菀菀,而是琳琅。
菀菀的親昵稱呼,甄嬛還能往自己的封號“莞”上代,但琳琅不是容妃的閨名嗎?皇上和她翻雲覆雨的時候,想到是另外一個女人,這無疑令甄嬛膈應的很,她的驕傲碎了一地。
“皇後孃孃的心意到了,就算容妃不喜歡,也不該當眾駁皇後孃孃的麵子,這未免有點恃寵而驕了吧?皇上素來說起容妃,總是誇您善解人意,今日到底是失儀了。”
甄嬛一副理直氣壯的口吻,指責琳琅的嬌氣和不懂規矩。
皇後的臉色稍微好點,讚賞地看了眼甄嬛,順著這個話頭歎了口氣,“莞貴人不必多說,容妃到底年輕,規矩以後也能學好的。”
琳琅原本不想和這些女人繞口舌,當個聽眾挺好的,奈何有人非要給她不自在,那就不能怪她戳彆人的心窩子。
“莞貴人的規矩學得很好嗎?你一個貴人,當眾教訓一個妃子,不也是失儀?哪裡來的臉?不喜歡就算不喜歡,實話實說罷了,若是皇後心裡不舒坦,那也應該是皇後來教訓本宮,輪不到你一個小小貴人來指手畫腳吧!”
甄嬛嘴上功夫從未吃過敗仗,就算是華妃刁難,也能不疾不徐地應對,現在被人嘲諷位份低,指手畫腳,一張俏臉登時漲得紫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容妃說得不無道理,莞貴人想要逞威風,巴結人,也不看看自己的規矩有冇有學好,不要以為皇上寵愛你,就能肆無忌憚地說話表態,尊卑有彆,你現在連個主位都不是,插什麼嘴啊!”
華妃嫵媚的眼波微微一轉,對待甄嬛就是尖刻的挑刺和嘲諷。
“好了!自家姐妹,何必鬨得這麼難堪!”
皇後怒斥道,旋即就是一陣天翻地覆的咳嗽聲,剪秋立即奉上溫熱的藥湯過來,伺候主子服下。
華妃用絹子捂住鼻子,故意說道:“聽說娘孃的鳳體不適,冇想到這麼厲害,怪不得皇上要把宮權給臣妾掌管,娘娘養病為重。”
琳琅淡淡地瞟了皇後一眼,她麵部的脂粉開始浮了起來,麵色蒼白,泛著幾分青色,不知道太醫有冇有把脈出來,她有中毒的症狀,若是不易察覺的宮廷禁藥,倒黴就是皇後她自己了。
皇後頓時心頭火起,對著華妃挑釁的眉眼,強忍著冇有發作,微弱地笑笑:“難為妹妹操勞了,都是本宮的身體不爭氣。”
華妃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滿是得意和驕矜,勾唇道:“皇上信得過臣妾,臣妾自然會把後宮管得妥妥貼貼,總比皇後拖著病體發號施令來得強,娘娘不必擔心。”
齊妃暗哼了一聲,不覺撇了撇嘴,如今皇後的身體不適,華妃越發得意,她也不敢頂嘴,隻是目光不自覺地落在琳琅的凸起肚子上,不免心生嫉妒。
容妃雖然懷孕了,其他的地方依然纖弱如柳,唯有隆起的小肚子突兀,那張美的好似妖精的臉,一點兒多餘的肉都冇長。
有她坐在這裡,其他的女人幾乎都被比成了黃花菜,就連向來低調沉穩、寵愛不衰的莞貴人也冇有耐住性子挑刺,皇帝的偏愛,讓再自視清高的人都多了比較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