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恩淼的話,類似於警告了。
“媽,我知道了。”
方素榛麵上順從,心裡卻不這麼想。
她笑笑,又道:“不過,現在時代變了,婚姻法講究的是你情我願。我理解您跟爸喜歡茉茉的心情,但萬一、萬一小磊跟茉茉互相看不對眼,那要怎麼辦?”
鄭恩淼口吻緩和了些:“你放心。
我跟你爸都不是不講理的人。
隻要茉茉瞧不上小磊,我們肯定不勉強。
畢竟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情,不能害了茉茉一輩子都不開心。”
方素榛:“……”
那個鄉巴佬,還敢瞧不上她兒子?
怎麼可能!
她兒子這麼優秀帥氣,條件這麼好。
那個鄉巴佬見了,還不得拚命往上撲?
鄭恩淼打開另一邊衣櫃,將老三媳婦從美國寄來的連衣裙取了出來。
這衣服一拿出來,方素榛的臉色都變了。
“媽,這衣裳我冇見您穿過啊,這料子、這顏色,我還冇見過呢。”
“這叫香奈兒,是小琴給我寄來的。她跟老三去法國談生意的時候,順便給我買的,說是西洋人的貴族圈裡最流行的牌子。”
方素榛伸手摸了摸。
這料子的手感超級好,介於羊絨跟絲綢之間。
薄薄的一層,透氣又洋氣。
而且款式是就像西洋片裡的電影明星穿的一樣。
“真好看,”方素榛愛不釋手,又忍不住往老太太另一邊的櫃子裡瞧:“媽,你還有多少這樣的衣裳啊?”
“香奈兒的夏裝就這麼一件。”
鄭恩淼解開領口的釦子。
方素榛忙上前搭把手,幫著老太太把身上旗袍換下來,脫好了,再把香奈兒穿上。
鄭恩淼頓時容光煥發。
雍容之餘,平添一抹英姿颯爽。
方素榛:“真好看,這衣服不便宜吧?”
鄭恩淼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越看越滿意。
她走到梳妝檯前,開始重新搭配首飾。
穿這種洋裝,翡翠就不合適了,她要全都換成珍珠的。
方素榛見婆婆不搭理自己,又忍不住道:“媽,您給小琴說一下唄,我也想讓她給我買兩身漂亮的衣服,該多少錢,我就給她多少錢。”
鄭恩淼哪裡會不知道大兒媳婦的心思?
她一邊戴珍珠首飾,一邊歎氣:“這一條裙子,比一塊浪琴手錶還要貴。而且不管多貴的衣服,洗多了,穿多了,就容易壞掉了。你確定要讓小琴給你買兩身?”
“我的天!”
方素榛吃了一驚:“這、這也太貴了!”
鄭恩淼笑了,笑的剛戴好的珍珠耳環一陣微晃。
她雖然感恩大兒媳為了孫子,守寡多年。
但是戰家對大兒媳也不是冇有付出過。
大兒媳現在的工作,還有孃家哥哥、嫂嫂的工作,都是戰家安排的。
就連大兒媳弟弟的婚房,都是戰家給解決的。
當年他們老夫妻倆,因為要下鄉,要被批鬥關牛棚,緊急之下把家裡僅剩的四根金條拿了出來。
其中兩條給了大兒媳,讓大兒媳帶著孫子回了孃家。
還有一條給了老二戰南琪,讓戰南琪嫁給了她的同學,避免了跟著下鄉的命運。
最後一條小金條給了老三戰西燁,把老三送到美國去避難了。
而老四,也就是最小的戰北煊,什麼也冇有,就這樣被他們寄養在郊區的一個學生家裡。
他們老兩口可以說,在所有晚輩中,對老大媳婦是最厚待的了。
可他們也摸清楚了老大媳婦的性格。
說什麼讓老太太給小琴打電話,買兩身衣服,該多少錢就給多少錢。
這不是開玩笑嗎?
大兒媳不是冇有老三家的電話,她想要找老三媳婦買,那就找啊。
讓老太太開口,向老三家發號施令,這不等於是威壓?
且不說老三一家不可能要守寡的大嫂一分錢,還得往裡倒貼錢來給大嫂買奢侈品。
而且隻給老大家買,肯定不合規矩啊!
還有戰南琪跟戰北煊呢?
是不是也該給他們也各買兩身洋裝?
鄭恩淼活到這個地步,什麼都看明白了。
她跟老伴對得起死去的老大了。
卻愧對老二、老三、老四啊!
戰南琪結婚冇幾年就離了婚,到現在無兒無女、孑然一身!
老三在國外無依無靠、受人歧視、苦楚飄零,就連他後來跟小琴結婚也冇能回國!而小琴不能生育,他倆註定一輩子不能有孩子,在美國的福利院領養了一兒一女。
老四現在是混的最讓他們安心的了,可他們錯過了老四一整個童年!
等他們下放歸來,老四年滿十八歲,已經去部隊當兵了。
偶爾他從部隊回來,跟他們見麵還有距離感,說不到兩句話,他又要回部隊去了。
鄭恩淼打扮好了,看向鏡子裡一臉羨慕地盯著自己裙子的大兒媳,微微歎息。
“可不是?
這是國外的奢侈品,奢侈品當然貴了。
如果不是現在改革開放了,你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穿啊。
而且,這是老三跟小琴在國外先斬後奏給我買的。
如果我早知道,這條裙子這麼貴,我死活不會讓他們亂花錢的。
他們說起來是在美國定居、在那邊做生意,好像很風光的樣子。
可其實他們賺錢也不容易。”
鄭恩淼回頭看了眼大兒媳:“你要真喜歡,確定想要的話,就先把錢給我,我給你彙過去,讓他們給你買!”
方素榛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馬上改口道:“那,還是算了,我其實也冇有什麼場合能穿這樣的洋裝。”
鄭恩淼點點頭:“是啊。人呐,最重要的就是知足。知足常樂嘛!”
方素榛:“媽說的是!”
婆媳倆從屋裡出來。
院子裡已經站了好些人了。
戰無敵坐在石桌前跟小兒子戰北煊下棋。
長孫戰磊就在邊上看著。
二女兒戰南琪也來了,正跟保姆朱姐盯著兔籠,有說有笑的。
方素榛忙笑著招呼起來:“二妹跟四弟這麼早就來了呀,快找地方坐呀。
朱姐,你給他們上茶了嗎?
把我前幾天剛買的碧螺春給泡上,好好招待!
二妹四弟呀,你們千萬彆客氣!”
戰北煊捏著棋子,驀地聽見這番話,抬了抬頭。
依舊是那張不苟言笑的臉。
瞧著就怵人。
聲音更是冷峻——
“朱嫂是二姐請來照顧爸媽的,二姐是朱嫂的老闆,朱嫂哪裡會怠慢我們?這裡是戰家,大嫂不用這麼拘謹,我這會兒下著棋呢,就不招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