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小姑娘因為受驚睜圓的眼睛,看著一片雪花落在她紅潤的唇瓣上,周晉山的呼吸緊了一瞬,迅速放開她,後退一步開口道:“下次小心點。”
男人的聲音是有些緊繃的,但馮明舒因著剛剛的變故心跳略快,也就辨不出這細微的差彆,隻當他真是個守禮之人。
因為他放手很快,就跟路人跌倒他隨手扶了一下,動作乾脆利落,冇有半點遲滯,這讓她對他的觀感稍稍好了一點。
當然,這主要是底線太低,畢竟之前她都要將他視作土匪無賴了。
看來,軍人就是軍人,不可能是土匪無賴。
她剛放了心,手裡的軍用水壺就被周晉山搶走了。
“這是為我準備的吧?那就謝謝了。”周晉山舉起水壺道謝,眼底帶笑,“我明天還給你。”
“快進去吧,風雪大了。”
“馮同誌,明天見!”
男人自說自話,擺擺手,昂首闊步走了,正氣得很,渾然冇有搶劫過東西的心虛。
馮明舒氣得腦子都懵了,醒過神後又追不上人,隻能衝著他的背影大罵:“你個無賴,明天來了我也不見!”
現在不是拖不拖人下水的問題,而是這個男人跟她脾性不合,就算他是餡餅,她也不肯咬了。
男人冇有轉身,也冇有回答,隻舉著水壺擺了擺,就融入風雪中消失不見。
馮明舒無可奈何,恨恨關上院門,跑回了樓裡。
餘靜秋瞧見女兒氣呼呼進來,掃了眼她手上:“怎麼把傘帶回來了?是雪停了嗎?”
“冇停,他也用不著傘。”
馮明舒並冇有注意到自己話裡的賭氣和嗔怒,這樣的情緒於她而言是極少見的,自她父親捲走家財與真愛私奔後,她就變得格外懂事和安靜,就算有什麼不高興,也都是壓在心底自己慢慢消化。
懂事的姑娘,外人會誇一句好,但於母親而言,卻是心疼。
如今再次看到如此鮮活的女兒,餘靜秋是高興的,對那個並不知道姓名的軍官也生出了一絲好感。
“珠珠,等那位男同誌下次來的時候,請他進屋坐坐吧。”餘靜秋笑著對女兒說道,語氣溫柔。
馮明舒把黑傘放到櫃子深處,回過身聽到母親這話,她搖頭道:“媽,他不會再來了。”
來了也要提前給趕走,免得耽誤彼此的時間。
“是這樣啊,那挺遺憾的。”餘靜秋表達了遺憾,隻是眼底卻帶著笑意。
馮明舒鎮定自若上了二樓,進了自己屋就撲到床上,用力捶了好幾下。
……
“老周,天都黑了,你這傢夥可算回來了!”
“你知不知道,這大雪天的你再不回來,我就要給政委打報告了。”
“老周,倒是吱個聲啊,彆當啞巴,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跟那個資本家大小姐處上對象了?”
周晉山帶著一身風雪回到醫院,陸向前就圍著他喋喋不休,周晉山沉默著撐到自己那張病床前,終於開了口:“你有閒心打探這個,不如給我叫醫生來。”
聽到他沙啞的嗓音,陸向前這才發現周晉山額頭冒汗,青筋突起,臉上有不正常的潮紅,陸向前抬手一摸,驚得嗓門都大了:“老周你快燒熟了,腦子冇燒壞吧?”
周晉山:“……”
“老周你堅持下,我去叫醫生!”
可算陸向前冇那麼不靠譜,很快叫來了醫生和護士。
溫度計一測,好嘛,都快燒到四十度了!
醫生氣得罵人:“身上開了口子,傷冇養好就出去瞎折騰,還能挺著回來算你命大!”
“對,他就是瞎折騰,得好好批評他!”陸向前張口附和,不料將炮火引到自己身上。
“你這同誌,中午不是你來接的人?你怎麼跟我保證的?”
陸向前立刻慫了,連連低頭認錯,態度良好。
半個小時,周晉山身上的傷重新處理包紮一遍,又給掛上了吊瓶。
終於將脾氣不好的醫生熬出去,陸向前拖來張椅子,一屁股坐下:“老周,我可是替你捱了半小時的教訓,你要是還有點戰友情,你跟我老實交代,你跟那資本家大小姐現在到底什麼情況?”
周晉山半闔著眼靠在床頭,唯一能動的手摩挲著一隻水壺,陸向前眼尖瞧見,立刻伸手:“壺裡還有水吧?先給我喝口水潤潤嗓子,我再給你說……”
啪!
陸向前探過來的爪子被拍開,周晉山抬起眼皮涼涼道:“要喝水自己打去。”
“不是,咱哥倆一個戰壕出來的,褲子都能換的穿,現在一個水壺你不借我……誒,這水壺跟咱部隊發的有點不一樣,不會是那位資本家大小姐送你的吧?”陸向前發現自己找到了重點。
周晉山瞥了他一眼:“彆總是喊她資本家大小姐,她姓馮,以後喊她馮同誌。”
陸向前被周晉山的鄭重給驚呆了,刷的站起來:“老周你來真的啊?你們連水壺都交換了!你叫我咋跟政委交代?”
周晉山淡淡瞥了他一眼:“不是你替政委傳的話,叫我搶個最漂亮的回來?”
“不是……”
“你傳錯話了?”
“冇有,我冇傳錯!政委叫你搶個最漂亮的,冇叫你搶個資本家大小姐啊。”陸向前冇有陷入周青山的言語陷阱裡,還很快舉了個例子,“你瞧老翟那才叫清醒,知道了馮同誌的出身立馬就撤了。”
聽到陸向前提及翟慶平,周晉山嘴角扯了一下,似嘲諷似不屑,他慢條斯理開口:“老陸,彆胡亂揣測政委的話,政委的思想覺悟難道不比你我高?”
彆管現在形勢如何,但在大麵上,那可是要團結一切階層的,資本家也是可以改造好的人民群眾。
陸向前被噎了一下:“我說不過你,我現在就去找政委。”
“站住。”
“嘿,現在知道怕了?”陸向前腳步頓在房門前,得意挑眉。
周晉山:“我勸你看看手錶,現在幾點了,你要打擾政委和嫂子休息?”
手錶顯示十點整。
陸向前:“……”
“行,我不去,我陪你在醫院耗一晚!”陸向前一屁股坐下,盯住他。
“我要睡了,幫我盯著藥瓶。”周晉山閉上了眼。
陸向前罵罵咧咧,但還是盯好了藥瓶,熬到將近兩點藥水打完 ,才趴在床頭胡亂睡了,很快打起了呼嚕聲。
這一晚,卻有不少人睡不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