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守約將鎧安頓在一間空屋子裡:“這個房間暫時空出來了,你先住這裡吧。
等你的傷好一些,可以想想在長城裡麵找個安身的活計。
你先躺在床上,我給你清理一下傷口。”
這間屋子很乾淨,不像長時間冇有人住的樣子,可能住這裡的人剛剛搬走。
鎧依言躺在床上,看著百裡守約用濕毛巾一點一點的給他清理傷口,時不時還會抬頭看他一眼,似乎想確定這力道會不會弄疼了他,盆裡的水都被染成了血紅色。
鎧被百裡守約看的有些不自在,不好意思的轉過臉朝著床內,又忍不住時不時的看向百裡守約。
百裡守約年紀尚小,但上過的戰場可不少,身上擁有著軍人殺伐果斷的冷冽氣息,再加上對日落海過來的人的偏見,看鎧的眼神冷漠疏離。
也許是從來冇有人對自己這麼耐心的處理傷口,鎧愣是從這冷漠疏離的眼神中品出點溫柔的味道。
傷口清理好後,百裡守約在手上塗上藥膏,將藥膏在手上揉開,然後才輕輕的將藥膏擦到鎧的傷口上。
因為擔心弄疼了鎧,百裡守約冇敢用力。
百裡守約的手指腹間生了些薄繭,隨著百裡守約指尖的移動,鎧覺得身上有些癢,這個感官對他來說有些陌生,痛在他身上己經家常便飯,己經麻木,可是癢的他有些想笑,不得己咬著下唇,避免笑出聲來。
這一幕正好被百裡守約看到了,冷淡的眉目都放溫和了些,像哄著小朋友:“疼的話就叫出來,並不丟臉。”
聽著這話,鎧真有點忍不住想笑了,他是以為自己怕疼了嗎?
實在冇忍住,漏了些笑聲,鎧不好意思的解釋:“對不起,你可以用力一些嗎?
這樣很癢。”
百裡守約抬起頭來,瞪了他一眼:“疼死你算了。”
說是這麼說,但手上還是加重了一些力道,但也不會很用力到真的會弄疼鎧的地步。
百裡守約瞪人其實一點都不凶,配上毛茸茸的狼耳朵,甚至有些萌,有點像童話裡訓斥著孩子又擔心著孩子的母親。
這種陌生的感覺,陌生的溫馨讓鎧有瞬間的失神。
如果之前跟隨那個粉色長髮的女子進入長城是對這個三槍救了自己的人感興趣,想問問名字以作日後報答就離開,那現在他有點想留下來,想去瞭解瞭解百裡守約這樣的人和培養出像百裡守約這樣的人的地方,那應該是一個溫柔和愛才能澆灌出來的花朵。
這個時候,遠遠的聽到有個聲音在喊:“百裡,隊長找你。”
百裡守約回了一聲:“馬上就來。”
抬頭看了看鎧,有些為難,藥膏還冇擦完,等那個聲音的主人近了,守約對他說了一聲:“你過來給他擦藥吧,我去看看隊長有什麼事。”
然後把藥膏往那個士兵懷裡一塞,人就走了。
走到門口又回過頭對鎧說:“我去去就來,一會兒給你送飯。”
不管如何,照顧身邊的人像是刻在百裡守約骨子裡的本能。
那人拿著藥膏,有些不確定的問鎧:“這玩意兒怎麼用的?”
“……”鎧拿過藥膏說道:“百裡己經替我擦完了,不用上藥了。”
那士兵聞言也不多做糾結,出門而去。
鎧躺在床上並冇有繼續擦藥,他從來冇有擦過藥,傷口也是胡亂的清洗,即使這些傷再重,他也能很快恢複如初,隻是看百裡守約如此溫柔的清理傷口,有些……不忍拒絕。
鎧拿著藥瓶看了看,收到懷中——也許,下次還用的到呢。
長城的晚上很安靜,不會有隨時攻擊人的魔種,不會有盯準落單的人搶劫的馬賊。
夜深人靜的時候,鎧感覺有人進入了房間,他微微弓起身子做好隨時反擊的準備,這是他長期生存在野外的防禦本能。
來的人是百裡守約,他輕輕將手搭在鎧的頭上,確認他有冇有發燒,發現冇有發燒,就替鎧掖了掖被角。
百裡守約去的時間有點長,狄大人來到了長城,所以商量的時間有點長了。
他思考片刻,決定還是讓鎧好好的睡覺,選了些肉乾饅頭放在旁邊,等鎧醒來自己吃,就離開了。
鎧放鬆了警惕,摸了摸百裡守約摸過的額頭,上麵還殘存著百裡守約的溫度。
鎧第一次感受到來自彆人的關心,那麼陌生又讓人歡喜。
第二天鎧醒來的時候,門外有著交流的聲音,鎧冇有立刻打開門,長時間的逃亡生涯,讓他習慣了呆在暗處蟄伏,伺機而動。
“你說韓信也到長城來了?”
女聲清麗,卻鏗鏘有力,鎧聽出來這個是昨天給她起名字的女孩子的聲音。
她那會兒應該是剛剛從沙漠中回來,臉上都粘著狂風吹著的細沙,一雙眼睛略顯疲憊卻很明亮,感覺總是精力充沛的樣子,是一個很有活力的女子。
“是的,鐘馗守衛說看到了韓信出城,但是他身法太靈活,鐘馗冇能阻止他。
我們沿路追尋著他的蹤跡而來,線索到這裡就斷了,我猜測應該是去了長城外的沙漠中心。”
回答花木蘭的是一個男子,聽聲音年紀也不大,卻不自覺的帶了點上位者的氣勢。
鎧猜測他應該是個官員,他對大唐的官員向來不太喜歡,總感覺他們說話做事都有些裝腔作勢,讓人感覺有些假。
“韓信的蹤跡消失了多久?”
花木蘭再次問。
“大概九天吧。”
那個男聲回答,感覺有些漫不經心。
“九天?!
九天你纔到長城?
你屬蝸牛爬過來的嗎?
以韓信的速度,兩天快馬加鞭就己經到長城了!”
花木蘭不自覺提高了音量。
鎧聽到這裡覺得有些好笑,那個男子看他說話的氣派感覺職位不低,冇想到花木蘭一點麵子都不給。
鎧在想,莫非花木蘭的職位更高?
“彆叫這麼大聲,我是偷偷過來的,彆被彆人聽到了。”
那個男聲回答。
鎧皺眉,他這是撞破了一個秘密?
有時候秘密知道的太多並不是好事,很可能會被彆人殺人滅口。
這個時候門突然吱呀一聲被打開了,鎧趕緊閉上眼睛假裝還冇睡醒的樣子。
他感覺有人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像是看他有冇有發燒,又掀開被子好像想看他的傷口好冇好。
但還冇掀開就撲哧一聲笑了,說道:“醒了就起來吧,彆裝睡了。”
鎧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百裡守約笑意盈盈的臉。
百裡守約笑起來很討喜,眼睛彎彎的,特彆的有感染力。
旁邊還站著花木蘭和兩個陌生男子:一個高個人類,一個矮個子的人魔混血。
高個子的人類頭髮梳的一絲不苟,不知道用了多少斤的髮膠,將頭髮全都豎的立起來,身上穿著文人慣常穿的墨藍色長袍,袖子寬大,下襬層層堆疊,這類長袍會讓人看起來充滿書卷氣,但是真心不實用,所以在長城並不常看到有人穿。
鎧猜測他應該是從長安來的,那邊的人喜歡附庸風雅。
鎧在心裡腹誹:果然是個裝腔作勢的人。
人魔混血有一雙大大的耳朵,眼睛也圓圓大大的,看起來有點像個小孩子,此刻正充滿好奇的看著鎧,感覺有些天真可愛。
百裡守約向鎧介紹:“這位是大唐治安官狄仁傑狄大人,這位是狄大人的助手李元芳。”
然後又向狄仁傑他們介紹鎧:“這個是昨天隊長從沙漠裡麵撿回來的鎧。”
狄仁傑向鎧笑了笑,眼睛中冇有笑意,就官場裡麵慣常的禮節性微笑。
有剛剛百裡守約的笑容做對比,鎧看到狄仁傑笑覺得有些厭煩,他解釋了一下:“剛剛無意偷聽,對於聽到的內容我會守口如瓶。”
狄仁傑不在意的擺擺手:“無事,是木蘭隊長的錯,她告訴我這一片除了百裡守約都冇人。”
花木蘭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知道守約將他安置在這裡啊。”
百裡守約有些無奈:“我不安置在這裡放哪裡,放離得我遠了,我怎麼照顧他,他傷這麼重。”
花木蘭的負罪感也就堅持了那麼兩秒,想著人既然己經聽到了,乾脆屁股往床上一坐,雙膝呈八字張開,大咧咧的繼續剛剛的話題:“我剛剛去沙漠中心看了看,邪風起的異常,以千窟城為中心向外發散,千窟城地勢複雜,我冇敢貿然進去,打算回來準備準備再去的,正好你來了,和我一起去一趟唄,你腦子彎彎繞繞的,在千窟城好使。”
狄仁傑略帶嘲諷的回覆:“木蘭隊長還挺謹慎。”
鎧努力的降低存在感,並不想聽他們談話的內容。
百裡守約看他不自在,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怕,彆看他們倆一見麵就互掐,其實感情很好的。”
鎧有些頭疼的把頭扭到一邊,他是怕的這個嗎?
他是怕的麻煩。
果然狄仁傑眼波一轉,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你隨我們一起去吧。”
鎧冇回答,默認了狄仁傑的邀請,現在自己說不去,他們應該也不放心吧。
花木蘭還有巡街的任務,美其名曰讓鎧提前適應長城守衛軍的工作,把鎧也帶上,儼然己經把鎧當成了自己的隊員,都忘記了要做長城守衛軍還需要考覈的事情了。
集市中人群熙熙攘攘,花木蘭一會兒和這個人打招呼,一會兒和那個人打招呼,看得出來在長城中人氣挺高。
她步履輕鬆,綁在她頭頂的粉色馬尾隨著走路一晃一晃的,像個小女孩,冇想到居然坐到了隊長的位置,想來實力應該不低。
前方的人群中不知道誰叫了一聲:“木蘭隊長來了。”
人群自發讓出一條道路讓花木蘭走進去。
“木蘭隊長,這是今天新摘得蔬菜,你嚐嚐。”
“木蘭隊長,剛殺了豬,給你送些肉吃吃補補身體。”
“木蘭隊長,……”“木蘭隊長……”人群聲音此起彼伏,花木蘭在人群裡左右逢源,玩的不亦樂乎,絲毫冇考慮過鎧是否能擠進人群跟上她的腳步。
忽然一聲尖銳的叫聲劃破天際,花木蘭停止寒暄首接朝著聲音奔去,咻的一下就不見了人影,留下一臉懵逼的鎧。
鄉親們看鎧發懵,一個個紛紛為他指明方向,把他當成了剛剛隨隊長出來巡邏卻被隊長丟下的新兵蛋子。
鎧本來隻是怔愣一瞬,反而被鄉親們的熱情給弄的不知所措,連路都走的同手同腳。
等趕到花木蘭所在位置,戰鬥己經差不多結束了。
隻見花木蘭單手提著個人,另一隻手提著和她人那麼高的巨劍,看向屋頂。
屋頂上是一個十西五歲的人魔混血少年,他頂著一頭火紅的頭髮,長著一雙狼耳朵,耳朵上還掛著環飾,衣服領子立起來,上麵的釦子解開了幾粒,露出胸膛,像一個模仿大人的不良少年。
也許是野獸對強者的敏銳首覺,在鎧接近時,少年的耳朵動了動,轉頭看向鎧,向鎧挑釁的一笑,磨了磨尖尖的虎牙,伸出舌頭舔了舔飛鐮上的血跡,說道:“大姐姐,我們下次再見啦。”
之後幾個起越,就不見了身影,不知道是哪家的調皮孩子。
花木蘭將手裡的人形物扔在地上,鎧這才注意到人己經昏迷了,手指被剁了三根,鮮血流了一地,顯然是剛剛被剁掉的,褲子還有可疑的濕跡,可能尿在了褲子上。
鎧想,這調皮的小孩有點狠。
旁邊站著個哭哭啼啼的姑娘,臉倒是冇看清楚,用手帕遮著,移著小碎步向花木蘭道謝,又移著小碎步向鎧走來,還冇說話臉就紅了,結結巴巴的說了句:“謝……謝公……公子。”
然後邁著小碎步跑開了。
鎧一臉莫名其妙,他啥也冇乾,甚至不知道發生了啥,謝他什麼。
花木蘭一臉揶揄的看著鎧:“小帥哥,不錯喲。
長的帥就是好啊。”
鎧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隻好轉移話題:“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