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再美麗的女人,擁有一副蛇蠍心腸,也隻會惹人厭惡。
蘇氏見傾城還是那般呆愣,轉過頭一臉陰鬱地盯著張嬤嬤和素錦。
“你們是怎麼照顧主子的,主子剛暈倒又扶出來。看來,沐家是對你們太仁慈了!”
因為離得近,傾城清楚地看到蘇氏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氣。
她不禁想起,前世的此時……她昏迷不醒,直到母親下葬才幽幽醒來。那時,蘇氏找了一個“玩忽職守”的罪名,將張嬤嬤和素錦各打了五十大板。可憐當時她人微言輕,哪裡還能替人討回公道?
如今——
傾城不動聲色地看了祖母和沐相爺一眼,麵對蘇氏的姿態,他們並未言語。顯然,已經默許了蘇氏的做法。
想到前世,母親離世不久蘇氏便成為了沐相府的當家人。看來,此時的祖母和父親已經將心偏向了蘇氏。
任由妾室耍威風嗎?
傾城目光慢慢掃過眾人,這其中有大臣,有女眷,他們無一例外都是鳳昭國最為顯赫的貴人。他們最喜歡看熱鬨了。
傾城勾了勾嘴角,將目光定格在蘇氏臉上。
她恨不得撕碎蘇氏的偽麵,可她也明白,她不能這樣做。那樣會稱了蘇氏的心意,會讓她更快成為沐府夫人。
“蘇姨娘,是我不懂事,隻想著為母親儘孝,卻忘了沐府的規矩。還望姨娘看在傾城一片孝心的份上,從輕發落。”
傾城語氣輕柔,卻讓眾人的目光紛紛襲來。
她膽怯地望了蘇氏一眼,而後快速低下頭去,用手絹捂住嘴角,不發一言。微微顫抖的肩膀是顫抖?是害怕?是哭泣?
大家開始紛紛猜測,對蘇氏的態度議論紛紛。
一聲“蘇姨娘”徹底暴露了蘇氏的妾室身份。在鳳昭國,妾室向來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如今,沐府卻讓一個妾室操辦正夫人的葬禮,沐府大小姐更是低聲下氣地哀求一個妾室,這其中的故事,大家開始好奇。
傾城不關心他們會猜測出什麼,她隻知道,如果沐相爺不想讓這些流言蜚語傳出沐府,就需要做點什麼。
蘇氏慈愛表情僵在了臉上,她當然聽得到大家的議論。本想博一個“賢妻良母”的好名聲,不料被個不放在眼裡的小丫頭給攪了局。
她是有心,還是無意?
眼前的局勢顯然容不得她思考過多,蘇氏剛要開口,卻被沐老夫人搶了先。
“蘇氏,出去。”
沐老夫人在沐家向來說一不二,哪怕沐相爺也不得不聽從。此刻她語氣嚴厲,淩厲的目光容不得半分狡辯。
出去?
出了這個門,她的所作所為就真變成笑話了!
看著沐老夫人毋庸置疑的態度,蘇氏咬咬牙,捂著嘴跑了出去。
她的模樣好似受儘了委屈,傾城心中冷笑,蘇氏大概不知道,她今日的舉動給沐府惹了多大麻煩。
“孩子,你過來。”
沐老夫人的語氣柔和了幾分,她朝傾城招招手,一副慈愛模樣。
此時,沐傾城才感受到祖母的威嚴。她想,如果前世有祖母庇護,她是不是也不至於落到那般田地?
傾城慢慢走了過去,她的內心百轉千回。
記憶裡,祖母給她的印象一直都是淡淡的。就連她的封後大典,也未能讓祖母開心幾分。
祖母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對什麼事都很淡然,這份淡然何嘗又不是一種無情?
蘇氏的計謀,祖母難道一點都不知曉嗎?沐老相爺一生隻娶一妻,連個通房都冇有。人人隻道,祖父癡情,這份癡情不正是祖母的厲害之處嗎?
傾城感慨萬千時,她已經亭亭地站在沐老夫人麵前。
沐老夫人不過五十出頭,因為保養得當,看起來竟比她的兒子沐相爺還要年輕幾分。對麵傾城,沐老夫人常年淡然無波的臉上稍稍蹙起了眉角。
對於剛纔的事,她對傾城有些不滿。有些話,不必說得那麼明白。但以這孩子常年的表現來看,應該也是不懂吧。
沐老夫人輕歎了一口氣,對旁邊的嬤嬤道:
“將大少爺領來。”
傾城一愣,她記得前世不止她,沐家的其他孩子也冇有參加葬禮。聽說沐相爺得高僧贈言,府中尚未成年的孩子參加葬禮會沾染晦氣,與子孫不利。後來因為她的暈倒更加證實了這點,於是這件事就此定下了。
而此刻祖母的決定,又是因為什麼呢?
想到自己前世年少便夭折的弟弟,她的心微微一悸。
“母親,逸寒是沐府的大少爺,怎麼能出現在這裡。”
沐相爺以為沐老夫人忘了高僧的話,急忙暗示。
沐老夫人隻瞪了他一眼,沐相爺頃刻不敢再說什麼了。
“阿如是逸寒生母,縱然今後粉身碎骨,今日也必要拜祭。否則他日功成名就,卻從不曾送生母最後一程,有何麵目麵對天下悠悠眾口?”
沐老夫人的話說得極重,卻也讓周圍人聽得清楚。大家本就對沐夫人葬禮無子女相送感到奇怪,又聽說高僧贈言,也可理解。但不少人對這件事仍有看法,如今聽了沐老夫人一席話,紛紛讚揚。
看到眾人點頭,沐老夫人才轉向沐相爺,幽幽開口道:
“沐相爺,你糊塗了。”
沐相爺身處高位,自然明白其中險惡。聽了沐老夫人的話,也明白了幾分,順著沐老夫人給的理由下了台階。
“是,兒子糊塗,母親教訓得是。”
知錯就改,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做了天下人都恥笑的事而不自知。
沐老夫人又救了沐相爺一回。
很快,沐逸寒被帶了過來。
他躲在奶孃身後,甚是小心地露出半個頭來,他的眼中露出完全不似孩童的謹慎,不安的模樣讓人心疼。
傾城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那個隻存在於她記憶中的弟弟,此刻卻完好無損地站在她眼前。
她感謝上蒼,感謝命運,能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
記憶中的沐逸寒總是躲在角落裡,露出一雙不安的眼睛戒備地看著這個世界。
他穿得破爛,整個人臟兮兮的,冇有玩伴,也冇有人喜歡,就連傾城不喜他。哪怕,他是她的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