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沐逸寒被奶孃照顧的很好,身著素服,乾淨整潔,整個臉蛋白皙細膩。已經七歲的他,看起來卻像個四、五歲的孩子。雖然瘦弱,但不乏可愛。傾城想起,這個奶孃在不久之後被趕出了府,從此不見蹤影。
眼前的弟弟,與記憶中的弟弟相互交織,傾城想到在失了母親後,這樣年幼弟弟獨自一個人承受那些難熬的日子,他該有多麼痛苦。年少夭折的背後,又多少的陰謀詭計?
“逸寒,過來。”祖母朝他招招手,眼中難得露出些許慈愛。
沐逸寒依舊躲在奶孃身後,在奶孃的催促下,不得不邁出腳步。
他走的很小心,邁出的每一步都細細斟酌。
到底經曆了怎樣的事,才讓他如此小心?
傾城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許多被遺忘的記憶再次出現在腦海。
如果說前世祖母對她的態度是淡然,那對弟弟的態度則是冷漠。
作為沐家嫡出大少爺,祖母對弟弟卻並冇有多少喜愛,就連夭折也是匆匆辦了喪事,更不見半分悲痛。
通過剛纔祖母對蘇氏的態度,傾城知道,他們姐弟想要在沐府存活下去,必須要有倚靠。
沐相爺那個爹,不提也罷。
而看似冷漠的祖母,卻有著無與倫比的智慧。連沐相爺都懼怕的人,不正是她一直尋求的對象嗎?
若能得祖母照料,他們在沐府才能活下去。
看著慢慢走到祖母身邊的弟弟,傾城暗暗發誓,一定要讓他得到祖母的喜愛!哪怕蘇氏那個四歲的兒子,也休想掙得半分寵愛!
沐老夫人牽過沐逸寒的手,麵朝棺木柔聲說道:
“給你的母親叩頭。”
沐逸寒稍稍遲疑,他看了一眼大廳內的眾人,當看到站在一側的傾城時,眼中閃過一道光亮。但他並冇有多做停留,撲通跪下,朝著棺木重重地叩了三個響頭。
年幼卻如此懂事的弟弟,讓傾城更加心痛。或許,他並不明白髮生了什麼。或許,他已經明白髮生了什麼。
他們想做的事向來由不得自己,在這危機四伏的深宅大院,今後唯有他們姐弟倆相互扶持了。
“傾城,你也來。”
恍惚間,祖母也朝著她招了招手。
傾城走上前去,棺木微開,她見到了躺在裡麵的母親。
祖母輕聲道。
“送送你的母親。”
記憶中,母親的身影已經模糊。眼前,母親的身影卻如此清晰。
以前舅舅總說,她的嘴角像極了母親。可她卻忘記了母親的模樣。如今得以再見,她看到了,她與母親的嘴角真的很像。
母親安靜地躺在棺木中,微閉雙目,嘴上還塗著硃砂,看起來仿若睡著了一般,與常人無異。
但她卻知道,母親死了。
因為瘧疾,重病纏身無法醫治而香消玉殞。
不到三十歲的母親,鬢角卻有了白髮,想來這些年在沐府也過並不舒心。
貪戀母親溫柔的傾城遲遲無法移開雙目,她將母親的模樣深深刻在腦中,閉上眼睛,深呼一口氣,這才慢慢睜開眼睛,大腦也清明瞭許多。
她跪下身,對著母親重重叩首。
心中默唸:
孃親,請保佑我和弟弟,不再經曆前世的悲苦,在這世間能有一片安身立足之地。
在張嬤嬤的攙扶下,傾城站起了身。
沐老夫人點點頭,非常滿意姐弟倆的舉止。沐相爺對著眾人拱手,說了一番感謝之言。
傾城的目光依舊盯在母親的棺木上,她的心中無法平靜。
此時,她忽然感覺手心被塞進了一隻柔軟的小手。
她低頭看去,那是弟弟的小手,弟弟見她低頭,還故作鎮定地揚起小臉,但眼中卻露出隱隱不安。
前世她不喜弟弟,一直以為弟弟也不喜歡她。卻不想,正是她的不喜纔將弟弟變得冷漠。今生,那種情況不會再現。
傾城緊緊握住弟弟的小手,彷彿心中頓時有了力量。
見傾城冇有推開他,沐逸寒大著擔心,輕聲安慰道:
“姐姐彆怕,還有我在。”
傾城一愣,而後眼淚止不住得往外流。
她從不知道她的弟弟是如此的善良,前世的她竟連個孩童都不如,也從未去考慮,一個離了母親的孩童如何在這深宅中存活下去。
見到傾城哭泣,沐逸寒心中焦急不已。他不想讓姐姐哭,他要讓姐姐笑。
年幼的他隻能想到姐姐是因為母親去世而哭泣,眼中的小心神情儘散,取而代之是一副小大人姿態。
“姐姐彆哭,以後我會保護姐姐的。”
沐逸寒說得認真,卻讓傾城更加感動。
看到弟弟一副小男子漢的架勢,傾城破涕為笑。
她揉了揉弟弟頭髮,柔聲說道:
“逸寒要快些長大,好好保護姐姐。”
卻在心中暗下誓言:姐姐必護你一世周全。
“嗯!逸寒會一輩子保護姐姐。”
年少的承諾帶著堅定的力量,不容忽視。
多年後,當傾城問起已為人父的沐逸寒,是什麼力量會讓年少他說出如此沉重的誓言?沐逸寒答到,或許這就是血緣的親情吧。
忽然,一聲鑼響,沐相府人人大慟。
棺口慢慢封閉,棺木被八名大漢挑起,冥幣灑滿天際,在整個沐相府沉浸於一片哭聲之中——沐夫人下葬。
夜晚,沐府內燈火通明。
“跪下!”
隨著沐老夫人一聲厲喝,蘇氏撲通跪倒地上。
“蘇氏,你可知罪!”沐老夫人坐在大堂正中,威嚴地盯著跪在地上的蘇氏。
蘇氏看了一眼沐相爺,得到暗示後,俯首認罪。
“妾知罪。妾不該在夫人屍骨未寒便責罵府中下人,不該太過關懷少爺和小姐,更不該忤逆老夫人的話。隻是可憐了這兩個孩子,夫人在世時與妾情同姐妹,而如今,妾卻不能保護她的孩子……”
說著,她竟拿著手帕“嚶嚶”地哭了起來。
傾城站在一旁,若不是知道蘇氏前世的所作所為,連她都要被蘇氏的演技所折服了。
前世,蘇氏就是藉著這些假意的溫柔,纔將她一次次誆騙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