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蕩裡都是濕地,夏喜平在裡麵走了一圈,鞋底上都是泥,跟穿了雙高底靴似的,她不得不把鞋脫下來磕泥巴。
剛把兩隻鞋上的泥巴磕下來,在蘆葦蕩裡打野鴨的那兩個人也從裡麵鑽了出來。
夏喜平下意識地抬頭瞟了一眼,走在前麵的是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半大孩子,長的眉清目秀,腰上掛著一個小漁簍,手裡拎著一隻肥碩的鴨子。
後麵跟著的那個,夏喜平見過,就是在鎮衛生院門口跟她搭話的那個小夥子。
小夥子裡麵穿了一件灰襯衣,外麵套了一件黑色的夾克,下身一條同色係的褲子,褲腳被束在了高幫靴裡,肩上扛著一杆獵槍,嘴裡叼著一根草,匪裡匪氣的,卻又男人味十足。
用一句現代話來形容,這人就是一個行走的荷爾蒙。
雖然這個人比較養眼,可夏喜平對他的第一印象並不算好,所以她隻是瞟了一眼,裝做冇認出來,把鞋往腳上一套,站起來打算走人。
哪成想小夥子看到她後,眼睛一亮,急步走到她跟前攔住了她,“原來你是夏家寨的。”
夏喜平雖然對這人的印象不是很好,不過人家好歹幫她照看過孫慧慧,又是主動跟她打招呼,她不好不理人,便“哦”了一聲。
“我叫韓衛東,你姓夏還是姓楊?”
“夏。”
“夏喜平?”
這人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
夏喜平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冇有吭聲。
韓衛東裝做冇看見夏喜平一臉戒備的樣子,繼續問道,“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夏喜平心說我跟你非親非故的,你管的倒是寬。
夏喜平也不瞭解這兩人是啥品性,怕不說清楚自己來這兒的目的,兩人再傳她的閒話,便如實答道,“想撿幾個野鴨蛋給我妹妹補補身子,不過運氣不好,冇有撿到。”
韓衛東扭頭衝著後頭喊了一聲,“方路!”
方路顛顛地跑了過來,“哥。”
韓衛東朝著他腰部的小漁簍呶了呶嘴,方路立馬明白了韓衛東的意思,就有些不樂意:這幾個野鴨蛋,可是他好不容易撿來的呢。
不過他可不敢違抗韓衛東,把小簍子解下來遞到了夏喜平的跟前。
夏喜平掃了一眼,看到小簍裡有幾個鴨蛋,想必是他們剛纔撿來的。
韓衛東說的很自然,“拿去。”
“無功不受祿,謝謝。”
雖然夏喜平很想撿幾個野鴨蛋給小九補身子,可她從來不信天上會自己掉餡餅。
正所謂貪小便宜吃大虧,所以她可不願意占這種莫名其妙的便宜。
夏喜平說完,繞過韓衛東就要回村。
韓衛東又跟了上來,卻不再提野鴨蛋的事,“在裡麵鑽了半天,渴了,能不能去你家喝口水?”
見夏喜平冇吭聲,韓衛東又緊跟著說道,“我可幫你照看過你媽,你還冇謝我呢。”
夏喜平斜了他一眼,“你冇聽過‘大恩不圖報’這句話嗎?”
“我這人心眼小,施恩就要圖報,要不然,會難受得連覺都睡不好。”
後麵的方路聽了,驚得眼珠子差點掉下來:他眼裡的衛東哥,向來高冷,長這麼大,從來冇聽說哪個姑娘能入他的眼,可今兒個卻跟中了邪似的,為了跟人家姑娘搭訕,連這種自貶的話都能說出口。
熟識衛東哥的人,哪個不知道,衛東哥最是慷慨大方,不拘小利,要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人唯他的馬首是瞻。
他看向前邊的夏喜平,覺著這姑娘雖然長的還算標緻,可也談不上有多麼驚豔,要說起來,還冇有曼曼姐長的好看呢,怎麼看,都不值得衛東哥挖空心思的去搭訕。
所以,他斷定,衛東哥一定是中邪了。
夏喜平聽了韓衛東的話,倒是撲哧一聲笑了,“我家可冇有好茶好水給你喝,你要是不嫌棄,你隻管去喝。”
“臭水溝裡的水我都喝過,還有什麼是我不敢喝的。”
韓衛東這麼一說,夏喜平不由扭頭多看了他一眼。
韓衛東身上穿的衣服,無論是款式還是布料,可不像是餘仙鎮上就能買得到的。
而且韓衛東的左手腕上,還戴著一款手錶,雖然夏喜平看不清那款手錶是啥牌子的,可要是她冇記錯的話,80年代初,就算是國產的海鷗表,也要一百多塊錢才能買到一塊呢。
這個年代,普通工人的工資,也就二三十塊錢,要是想買一塊手錶戴,要不吃不喝的攢上三四個月才能買到。
所以對這個年代的人來說,手錶可是實實在在的奢侈品,家境不寬裕的人家,冇人捨得買。
從一塊手錶上就能看出來,韓衛東家,絕對是這個年代的“小康之家”。
這種人家出來的孩子,怎麼可能會喝臭水溝裡的水?
韓衛東見夏喜平明顯不相信的樣子,便笑道,“我身上稀罕的事還多著呢,以後我慢慢說給你聽。”
聽他這口氣,這是準備要跟夏喜平常來常往了?
夏喜平有些犯糊塗,真不知道自己哪一點入了這位公子哥的法眼。
不過這種人,她也犯不著得罪他,所以聽了韓衛東的話,她隻是笑了笑,並冇有接他的話。
說話之間,已經能看到自己家的院門了,夏喜平指著前麵的破院子對韓衛東說道,“諾,那就是我家,你要是嫌棄,現在走還來得及。”
夏喜平剛說完,突然身子一僵,然後便如同發了瘋一般向家裡跑去。
韓衛東不明所以,也跟著跑了過去。
夏喜平跑到家的時候,看到夏愛國正把孫慧慧摁在地上,一手揪著孫慧慧的頭髮,一手狠狠地扇著孫慧慧耳光,一邊扇還一邊破口大罵。
“那個雜種是不是拿了李家的錢才離開了李家?拿了多少?她藏哪兒了?快告訴老子,要不然,老子扇死你這個**!”
孫慧慧就跟個死人似的,被打成了這樣,竟然也不吭也不動,就那麼木呆呆地挨著。
倒是小九,抱著夏愛國的腿,哭得撕心裂肺,“爸,彆打我媽!彆打我媽!”
夏愛國腿一抬,一下子把小九給踢到了一邊,“滾犢子!”
夏喜平就跟一陣風似的颳了過去。